第972頁
「……喔。」
弟弟不情不願應了聲。
琳琅更不想說話了。
拉美西斯暫且放過了琳琅。
他伏下來,猛地擒住了琳琅的腿,下巴正好抵著她腰間長發。
「你、你做什麼?」
「我在抱王姐的大腿呀。」
小表情還挺無辜的。
琳琅瞪他一眼,被人輕輕一拋,借力爬上了蓮池。
她的情況實在是狼狽,膝蓋以下全是軟泥,裙擺也擰著泥點,散發著泥土的原始氣味,全身更是髒得要命。偏偏有人不嫌棄,硬是湊了上來。
他雙臂穿過腋下,將琳琅穩穩抱了起來。對方臂力驚人,掙扎也徒勞,琳琅索性閉上眼,眼不見不干為淨。
拉美西斯幾乎是單手抱著她回宮的,另一隻手則伸出雙指勾住了她的棕櫚涼鞋,在半空中隨意晃蕩著。
「好好看著你們的大殿下,別讓她晚上亂跑。」
拉美西斯留下了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侍女連忙應了。
琳琅發現自己被軟禁了,每當她想離開寢宮,一群高大侍衛如幽靈般阻擋了她的去路。
唯有塞提一世召見她的時候,琳琅才得以脫身。
然而看著對面笑容滿面的弟弟,她果斷將求救的話吞回肚子。
塞提一世出征回來就病了,等精神好得差不多了,就召見了三姐弟,想跟聚少離多的兒女說會兒話。
琳琅到的時候,法老的身邊坐了她的妹妹赫努特米拉。這位三公主性子有些嬌,一直以來被出色的姐姐壓著,總想找個辦法大出風頭。
「提雅,過來,坐父王這裡。」
塞提一世慈愛地招了招手。
按照尊位,三公主應該給琳琅讓座,可她不甘心自己被父王捨棄,磨磨蹭蹭就是不起來。
反倒是弟弟十分坦然,讓出了他的位置,「王姐,坐我這邊。」
三公主美目瞪向拆台的弟弟。
明明同樣是姐弟,可拉美西斯對她跟對姐姐的態度是天壤之別!
琳琅只得過去,坐在少年原先的位置上,留著他的餘溫。
拉美西斯親密挨著她坐。
在聆聽法老的高談闊論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胸膛往前傾,似有若無觸碰著琳琅肩膀的寶石,乾燥溫暖的手掌也總在不經意間搭上她的手背。
賽提法老沒有錯過小兒子的頻頻小動作,頓時感到好氣又好笑,不過想到拉美西斯年紀也不小了,若不是自己縱容提雅,兩人早就完婚了。
「到了九月,父王為你們舉行婚禮,可好?」
琳琅愕然抬頭。
眼下是七月份,離九月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不等她搪塞,弟弟搶在她前頭開口,「那就辛苦父王了!」
三公主咬住唇瓣,她也想嫁給俊美的拉美西斯,成為法老的妻子,以及埃及最尊貴的女人。在埃及王室中,姐妹共侍一夫的情況已經很常見了,逐步演變成一種心照不宣的約定,不讓王室的血脈與財產外流他人。
只是貴族臣子們分外喜愛大殿下,選擇性遺忘了這件事,自然也沒有任何人為她進言。
塞提一世做事雷厲風行,立即吩咐侍衛,讓大祭司來他寢宮一趟。
「王上,殿下。」
大祭司俯首行禮,額心綴著一條綠松石與黃金片的墜子,氣息一貫疏離淡薄。
塞提一世的心情很好,笑著開口說,「大祭司,你在九月里選個好日子。」
大祭司神色平靜,問道,「王上是準備為大殿下和拉美西斯殿下舉辦婚禮嗎?」
「是啊,我老了,年輕人也該往前走了。」
法老感嘆不已。
轉眼之間,在他肩膀上胡鬧的小傢伙都長大了,那些栩栩如生的記憶仿佛還停留在昨日。
大祭司低眉斂目,並沒有看向倉惶的公主,「臣預計,九月十六到十八是尼羅河上漲的最高點,也是母神最接近我們的一天,假如她能傾聽到貝尼琴的琴聲,一定會祝福埃及,祝福我們的殿下。」
法老很滿意他的回答,轉頭問大女兒,「提雅,你認為呢?」
公主輕輕開口,「大祭司也覺得很好嗎?」
「沒有比這天更合適了,大殿下。」大祭司頷首,頓了頓,繼續說,「我會為您好好打理卡納克神廟,到那一天,您最鍾愛的藍蓮花會在太陽神下美麗綻放——」
大祭司的尾音戛然而止。
一團柔軟的棉花堵住了他的喉嚨。
公主淚眼婆娑望著他。
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失態。
「提雅,提雅你怎麼了?」法老緊張不已,「可是哪兒難受了?」
「父王。」
琳琅站起身,卻又緩緩跪了下來。
雙手交疊貼著冰冷地面,額頭枕在手背上,莊重的姿態隨著她肩膀的顫抖而透露出一絲脆弱,只聽她哽咽著說,「父王,提雅不願嫁給拉美西斯。」
「你在胡鬧什麼!」
法老微微慍怒。
以前琳琅是含糊著混過去了,說的是推遲婚禮,法老反應還算平靜。
如今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婚禮,相當於直接質疑,甚至是反抗埃及君王的威嚴,是不能為塞提一世所容忍的。
他再寵愛自己的女兒,也有不可逾越的底線。
大祭司陪伴塞提一世已有二十年,太清楚這個男人的野心與自負,對方一旦決定的事,誰也不能動搖他的意志。尤其埃及軍遠征敘利亞,換來的是顆粒無收的下場,塞提一世正處於焦躁的氣頭上,更不會放任他人的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