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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白衣侍女慢慢退了出去。
「都這個時候了,大殿下又累了一天,王上怎麼會讓您出門呢?」侍女表露她的疑惑,「會不會是弄錯了?」
雖是這樣說,侍女們沒有半分遲疑,雙手靈巧給公主迅速冠上了寶石髮飾,並打理見客的外出妝容。
琳琅撥弄了下垂在眉心的一枚藍寶石。
「去了就知道了。」
見大殿下如此鎮定,侍女們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被安撫了,專心替琳琅穿戴,最後披上了一件白色羊毛斗篷。
一群人簇擁著公主,浩浩蕩蕩往法老的寢宮走去。
令侍女們訝異的是,法老的身邊還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只見那人手腕微曲,半捧披肩,周身縈繞著似有若無的淡漠氣息,隔離一切紛擾。
神聖祭司身份特殊,她們只匆匆掃了一遍,不能多看。
法老思念長子,在祭祀期間,寢宮裡通通換上了純淨的白蓮花,到處瀰漫著一種肅穆的氣氛。
「提雅,過來,坐父王這裡。」
塞提一世沖她招了招手。
琳琅順從照做。
她旁邊就是大祭司,冷漠低眉,不發一聲。
「提雅,你跟摩斯一樣,都是父王的好孩子。」塞提一世嘆息一聲,「好孩子是不會做出欺瞞父親的事,對嗎?」
琳琅低聲道,「父王可是聽見了什麼?」
男人厚實的大掌撫著女兒細軟的頭髮,又慢慢停留在她的肩上,重如鉛塊,壓迫感撲面而來,「有人說,你兄長暴斃的當晚,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
公主垂下眼,「我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個,但我確實是跟兄長見面了。」
塞提一世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說出來了。
「……所以呢?」公主仰著臉,眸光帶著十一歲少女的純真。也許是今天哭得厲害,她雙眼稍稍有些紅腫,妝容遮掩了一些,但眼珠里的血絲卻騙不了人,「父王是想說,是我害死了哥哥嗎?」
法老微微猶豫,兄妹倆的感情有目共睹,誰也不能否認。
「那可是我的兄長,我愛他敬他還來不及,又怎會下如此狠手?」琳琅的音調稍稍尖銳,「哥哥還說,等提雅成年了就娶提雅,我那麼日夜期盼著快快長大,可哥哥,他食言了!」她難受地嗚咽起來,胸脯隨著細細的氣兒柔弱起伏著,頗為惹人憐愛。「現在,哥哥連我受不受欺負,都不會管我了。」
塞提一世原本就寵她,這會看人哭得這麼可憐,想要追責的心思不知不覺就淡了,連忙撫著寶貝心肝的後背。
「好了,快別哭了,你是我埃及的公主,誰敢欺負你?」
女兒如同小獸般蜷縮在父親的懷裡,半晌穩定了情緒,才開口,「父王,我不知道您是如何得知我同哥哥的見面之事,但是,您為何這般肯定,是我殺了哥哥?」
塞提一世看向年輕的大祭司。
對方以手撫胸,條理分明地說,「承蒙神的開導,瑟娜王后回心轉意,願做我們真相指引人。」
「據王后口述,您當晚夜潛王后寢宮,發現摩斯殿下與瑟娜王后共處一室。由於此事,您與摩斯殿下發生了首次口角以及肢體衝突。摩斯殿下挽留無果後,您帶人離開王后寢宮,並消失了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摩斯殿下的屍體被侍從們發現,他暴斃在離您寢宮內庭院不遠的樹叢里。」
「當時摩斯殿下身上並無任何外傷,而嘴唇泛黑,疑似中毒。」
琳琅坐直了身體。
「大祭司的意思是說,這個兇手有些愚蠢,挑了一個離她最近的地方動手,然後讓人合理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大殿下,您先別急,臣還未說完。」
大祭司波瀾不驚,「在摩斯殿下死前,他身旁並無任何侍從,這也方便了兇手作案。」
殿上一片鴉雀無聲,大祭司冷淡疏離的嗓音如同寒冰寸寸碎裂,仿佛魔鬼的深淵就踩在腳下。
王室成員有自己的護衛隊,只聽從主人的調遣。作為未來法老,摩斯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沒有特殊命令,護衛隊是不會讓主人離開自己視線半步。
除非是主人親自吩咐他們。
「摩斯殿下護衛隊的隊長說,殿下接到了一隻飛鴿的傳信,看了之後,就讓他們走遠了。」大祭司嘆息一聲,「可惜,兇手作案手法熟練,那隻飛鴿與信條早就被銷毀了,不然真相會更加明確。」他話音一轉,「在這麼短的時間,大殿下覺得兇手又是如何在不驚動護衛隊的情況下,處理那飛鴿與信條的呢?」
琳琅默不作聲聽完了。
這大祭司是打算將她坑到底啊,一點都不顧念這些日子以來培養出的「師生情」了。
涉世未深的女孩兒,難逃被大祭司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命運。
這個男人面容年輕,可是手段老練,對人心的把控堪稱是爐火燉青。在審問「罪犯」時,既不會顯得咄咄逼人,以致於失去公正,可他總是在關鍵的地方,在不動聲色之間,層層加重她的嫌疑。而且神官大人一身白袍,身姿修長挺拔,自帶一股拯救天下蒼生的悲憫氣息,匍匐在他腳下的信徒又怎麼會懷疑他話中的真假呢?
塞提一世稍露心軟的表情又逐漸變得冷硬起來。
而琳琅並不慌亂,只道,「大祭司的這一番推測,都是建立在瑟娜王后的證詞之上,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