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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燕國公血洗白馬寺的事就可以看出來,這男人很難容忍背叛一事。她如今的籌碼不夠,可沒太大把握賭燕國公對她的憐惜是否勝過對燕昭烈這個兒子的愛護。
這張牌打得太早的話,可能會造成反效果。
於是她在燕昭烈出聲的前一刻截住了他的話頭,「夫君,這畫像上的女子,是李家的小姐,回門的那天你不是見著她了麼?妾身剛才與昭烈鬧得很不愉快,就是因為妾身這個二妹妹是個庶出的,與國公府世子妃的身份差得太遠了,因此一直沒有答應他,昭烈這才惱了妾身。」
她走到燕昭烈的身旁,扯了扯他袖子,特意放柔了語調,「母親知曉你對她有意,可國公府的臉面也不能丟,要不這樣,母親折中一下,讓她做你的側妃如何?這也是上了族譜的,委屈不了她。」
青年僵硬轉過頭,好像不敢相信。
為了脫身,就這樣把自己賣了?
她是不是仗著自己的喜歡,才拼命作踐他?
燕國公先入為主,有了琳琅這番的解釋,心頭的鬱結消了一些,認真思索起來,「你母親的話不無道理,何況李家已有一女做了國公府的夫人,若是再以世子正妻之位聘娶庶女,肯定會招惹非議。」
燕昭烈死死瞪著琳琅。
被心上人當成了擋箭牌,轉手送給他人是什麼滋味?
他前一刻還對她表白,她下一刻就迫不及待替他拿了成親的主意!
慢慢的,他沙啞開口,「母親大人,你的心可真是狠。」
那裡面必定是一泡毒汁,沒有任何的情感。
燕國公以為他是不滿李朝雲的側妃之位,所以才衝著琳琅辱罵,擰了擰眉,「你母親已經是盡力為你著想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她若是心狠,就該一口否決你的痴心妄想,而不是幫你迴轉。」
燕昭烈慘然一笑。
他想把所有的事都抖出來,說不定還能一起死,可他一對上琳琅那雙平靜不起波瀾的眼睛,生生把那口血沫吞咽下去,心灰意冷替她編好了劇本的收尾情節。
「總之,兒子非她不娶,你們看著辦吧。」
他收起畫卷,迅疾往外走,燕國公喊了他幾聲也沒回頭,只好安撫琳琅,「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得不到的非得要鬧個雞犬不寧,你別理他。」
燕昭烈面色灰敗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也不理會隨從那詫異的眼神,一個人鎖在房間裡,點燃了一個獸首燭台,將畫展開,鋪在火上烤。他的面部輪廓在燭光中明明滅滅,陰森詭異。
當火舌肆虐過那衣裙的領子,即將燒到那張臉與那朵海棠花時,嘭的一聲,燭台直直滾落在地,而他的手也帶出一串紅珠子,畫卷上的火星子被摁滅了。他一口血噴在上面,氣息頓時萎靡下來。
第二日,燕昭烈很早便出門了。
燕國公問起,他只是敷衍丟下一句朋友相約。
邀他的是祁家的公子,如今在翰林侍墨,頗得敬文帝的倚重,隱隱有成為朝廷中流砥柱的勢頭。
燕昭烈去了才知道,畫舫上除了一群世家公子,竟還有女眷陪同。
他微微皺眉,也沒說什麼。
祁涵跟燕昭烈的關係不錯,他怕世子爺惱了,無奈地說,「聽說你要娶妻,這些世家紛紛活動起來,想讓他們的女兒在你的面前露個臉,可你最近這段時間又神出鬼沒的,他們獻殷勤都沒找到正主,三天兩頭朝我這邊跑,實在是推辭不得了。」
正主斜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把我給出賣了。」
祁涵連連咳嗽,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你知道我最不擅長應付這些。你先別生氣,我也是為你好,你看看,我把誰給請來了?」
珠簾被小丫頭掀開,後頭跟著一個戴著冪蘺的少女,裊娜娉婷地款款走來。
李朝雲一出場,淡然出塵的氣質搶了大半的風頭,一些精心打扮的女孩子都對她恨得牙痒痒的。
朱門怨詩一事讓她在朝臣中的聲望大跌,世家公子們卻很欣賞她巾幗不讓鬚眉的勇氣,礙於家中長輩的告誡,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胆對她表達愛慕,不過那殷切的態度也很明顯了。
燕昭烈懶懶掃了一眼,又低頭把玩著手裡的紅螺盞,對面前發生的事興致缺缺。祁涵覺得奇怪,他雖然還沒有娶親,可母親早就為他準備了通房,對情事通曉幾分,自然也看得清楚,這世子爺對李朝雲的特殊。
怎麼才短短几個月,這份特殊變成了「熟視無睹」?
這次的聚會是由祁涵牽頭,用詩畫鑑賞做了幌子,表面上是以文會友,特別的風雅。
燕昭烈是國公世子,被一群人恭維著。而小姐們則是挖空心思,時不時說一些討喜的話,或是展現自己在詩畫上的悟性天賦,以博得世子爺的關注。
很快的,燕昭烈感到乏味無比,脂粉的香氣熏得他腦袋隱隱作疼,他飲了幾口清釀,就推脫身體不適,想去畫舫後面的房間休息一會。
他原本是想坐一會兒,但近日身心皆疲,又被琳琅的冰冷態度弄得魂不守舍,昏昏沉沉竟睡了過去。
「昭烈……」
有人在他耳邊輕喚著,飄渺的,仿佛來自雲端。
酒意上頭,世子爺的臉龐薰染出薄薄的紅,他疲倦掀開鳳眼的細縫。
人影綽綽,眉眼分明是熟悉的。
異樣的香氣湧進鼻尖,對方伸出皓腕,將一盒子遞到他跟前,「你喝醉了,頭肯定疼了,吃一粒解酒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