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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是正人君子,誰知道他養出的丹頂鶴又賤又記仇,李千機被它列入仇敵名單,每次見著他,必定撲棱著翅膀去禍害他的屁股。
李千機邁開的腿默默收了回來。
「咳——」大師兄咳出血跡,又風輕雲淡拭去了,他環視四周,沉下聲,「奚驕呢?」
四師兄回答,「好像是去廚房了,聽說要給師娘煎藥。」
大師兄元懷貞稍稍皺眉,「她那麼厲害,怎麼不把自己給煎了。」
眾師弟面面相覷,這話他們可沒法接。
「小師弟惹大師兄生氣了?」
李千機小心翼翼,大師兄的性子比山腳下那些小娘子還要嫻靜溫柔,鮮少發怒,突然噗的一下,燃起了憤怒的小火苗,把他們給驚得不知所措。
大師兄沒回他,去屋裡撿了換洗的衣物,沐浴一番,又讓師弟們給上了藥。
直到天黑,去煎藥的人也沒回來。
師弟們感知到大師兄的沉沉氣勢,坐立難安,糾結著,不知怎麼開口。昨夜真是兵荒馬亂的一晚,先是二師兄自爆,隨後不知所蹤,大師兄一回來便被師傅叫去聽訓,結果滿身是血地回來。
「我去找找她,你們先安歇吧。」
大師兄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背上纏著厚重紗布,披了外衣,仍然浸出數道觸目驚心的血漬。
「大師兄,我同你一起吧。」三師兄連忙扶他。
「不必。」
大師兄襟袖帶風,疾步離開。
廚房煨了一爐炭火,燉著一蠱藥湯。
「元公子怎麼親自來了?哎喲,對,這是夫人特意給您熬的湯藥,正要給您端過去呢。」廚房師傅一邊給人舀到碗裡,一邊滔滔不絕,「為了這口濃湯,夫人足足守了一個時辰呢,又囑咐我們小火燉上數個時辰,比我們這些老廚還精心。」
廚房師傅笑道,「我們的夫人啊,自小金尊玉貴,陛下心疼她,從不允她洗手作羹湯,元公子今日可是有福啦。」
「師娘……」
大師兄不自覺溢出稱呼,後收斂眸光,壓了壓唇,「師娘她有心了,皮肉之傷,不礙事。」
他端起瓷碗,唇湊到邊沿。
「聽說夫人好像下山去了,連夜要為元公子你搜羅藥材呢。」
他頓時嗆了下。
廚房師傅詫異看過來。
「這湯,熱得燙嘴……」他有些難為情給自己找藉口。
大師兄舔了舔唇,舌尖抵住內腮,轉移話題,「師傅,您見過我的小師弟奚驕嗎?聽說她在廚房逗留了一陣。」
廚房師傅一聽,頓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奚公子確實來過了。」還差點把廚房給炸了。
說實話,他作為大盛的皇族御廚,炒菜二十多年,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笨手笨腳到這個程度。燒個火,把鍋給捅破了,切個菜,又把菜刀給掄飛了,幸好他有先見之明,站得遠,不然一條小命白白搭上了,多不划算。
「那她人呢?」
「走了。」廚房師傅心有餘悸,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嘆息,「奚公子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炒成了幾個小菜,還問我們要了一壺茶,我瞧著像是往內院那邊走了。」
大師兄神色一變,放下瓷碗,健步如飛地往外馳走。
古樸清曠的庭院青牆覆蓋一層薄薄的雪絨,幾枝紅梅倚在牆頭,恣意生長,平添幾分嬌意。
「師傅,弟子元懷貞求見。」
他站在門外,拱手作揖。
「啪——」
細微的響動鑽入他的耳朵,有人發出呀的一聲。
元懷貞不再猶豫,雙手扶住門框,憑藉蠻力,硬生生拆了一扇門。他袖袍翩飛,奔入內室,見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
地上衣衫亂疊,一隻鞋襪掛在靴上。
男人陷入沉睡,而嬌小的雪白身軀躲在最裡頭,隱隱約約露出了半截腳踝。
大師兄血液逆流,脈搏劇烈跳動,麵皮輕微痙攣。
他怒意滔天,心火正盛,但想到了他的師娘,那個在雪夜裡仍為他奔走的慈悲師娘,最終化作不咸不淡的一聲,「奚驕,別躲了,我都看見你的腳了。」
那拱成山丘的被子一動不動,他站得更直,兩人都在耗著耐性。顯而易見,在沉穩這一關,沒有人比得過大師兄。對方敗下陣來,擁著被子,巍巍顫顫探出了一顆腦袋,小聲啜泣,「大師兄,是……是師傅強迫我的……啊!」
奚嬌嬌摔在地上,額頭磕了一個血口,只覺得鼻子一熱,她伸手一抹,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死、死人了!」
大師兄冷眼旁觀。
奚嬌嬌嚎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對方不為之所動,她忽而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奚嬌嬌驚叫一聲,捂住心口,連滾帶爬要跑回塌上。這番情態雖是狼狽,卻也嫵媚入骨,恍若一條雪白蜿蜒的蛇。
大師兄袖子一揚,銀光掠過,金針釘住奚嬌嬌的腳。
又痛又麻的感覺傳來,奚嬌嬌驚恐發現,自己的半條腿不能動了!
「大師兄,大師兄饒命!」她咽了咽唾沫,見對方那漠然的眼神,頭皮霎時發麻,「我、我即刻下山,離開這裡,絕不拖延!」
報仇哪有小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奚嬌嬌暗暗想著,面上的可憐之意更甚,嬌滴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