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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旋身過來,裙擺在細風中裊娜飛揚著。
「夫君辛苦,妾身這就給夫君沏茶。」
如今已是三月,天氣稍稍轉暖,燕國公看她一襲湖綠色纏枝蓮紋的衣裙,煙視媚行,美得招人。於是便把人揉進懷中,溫柔吮吻一通,見琳琅眼角飛上薄紅,男人尾音沙啞地說,「不必了,為夫已得到了最好的招待,再也不覺得可憐了。」
琳琅瞪了他一眼,推了推胸膛,「老不羞。」
燕國公胸膛微微顫動,克制了笑意,正想說些什麼,冷不防聽見一句清清冷冷的調子,「父親,母親,兒子給你們請安了。」
抬眼看去,世子爺今天穿得是鴉青色的衣裳,襟口浸染了暗紅似凝血的色調,垂著殷紅流蘇的腰間別了一柄細彎的雁翎刀。他撩了撩眼皮,繼母坐在了父親的膝上,背對著他的是一頭烏髮,簪著點翠步搖。
不用刻意搜尋她的臉,燕昭烈也知道她此時是什麼嫵媚情狀,纖薄的後背如弓弦離箭後的餘波,以一種柔弱的姿態起伏顫抖著。
他黑眸幽深,掠過陰沉。
自從送她回府之後,從十二月到三月,如果沒有燕國公在場,他總共才見了她五面,不是在迴廊,就是在閣樓的轉角,他想說上幾句話,對方就攏了披帛,一副心灰意懶不願與他多說的樣子。
燕昭烈隱約察覺到她憤怒的源頭,不就是記恨他當時拖住她,以致於無法替那和尚求情,最終導致了他的死局。
可這能怪他?
他要不是攔住人,安安分分送回府上,老頭子能饒了她的私自出逃?釋鏡澄那封信之所以寄到他的手上,而不是燕國公,就是因為他更清楚比起年輕稚嫩的兒子,老子才是殺人不眨眼的虎狼。
她憑什麼將這些錯都算在他的頭上?
燕昭烈越想越憋屈。
他的悶虧是吃了一個又一個,偏偏還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去年生了場大病,病得奄奄一息,讓他連發火都沒辦法找到地方。
聽見兒子的請安,燕國公「嗯」了一聲,琳琅也從丈夫身上起來,斂著裙擺坐到一邊。
燕國公看了琳琅,又對燕昭烈說,「關於鹽商走私的差事你辦得不錯。再過十日,皇命詔書會直達下來,擢升你為指揮使,金衛營、神機營這兩支屬於京師的中央護衛都由你來統管。」
作為一個標準的嚴父,燕國公很少會當面誇讚兒子,可見燕昭烈如今的成長到了什麼地步。
琳琅意外瞧他,對方波瀾不驚點頭,只說,「兒子知道了。」
燕國公想了想,提點他,「毛羽不豐,休談高飛。你要儘快著手建立自己的親軍,這道任命下來,你的世子身份遲早曝光,不妨趁著這段休息時間收攏人心。若是有兄弟願意跟你出生入死,不要虧待他,儘量以誠相待。這支親軍會是你以後最關鍵的助力,讓你如虎添翼。」
他之所以將燕昭烈送到軍營,一是為了懲罰兒子對繼母不敬,二是存心鍛鍊他的心智。燕國公不贊成燕昭烈以文入仕,國公世子的身份雖然讓他如魚得水,卻也容易遮蔽雙眼,等他混久了官場,估計會養出一個玩弄心術的腐敗權臣來。
權臣的顯赫固然能令他風光一時,但卻不能永保他榮華富貴,燕國公更傾向於兒子不靠蔭庇,親手去掙潑天的富貴,一步一個腳印是不會欺騙人的。就算失敗了,他還有擁有刀鋒血海里淬鍊的強大意志與精神,脊樑不敗,陷入再大的困境人都不會垮。
虎父無犬子,燕昭烈初初入世便能取得如此出色的戰績,燕國公很滿意。不過一張一弛是文武之道,他也不能總是逼迫著兒子進取,況且繁忙了半年,他確實需要休息了。
燕國公這麼想著,含著笑意開口,「難得你休沐,就不說這些頭疼的公事了。外邊的桃花開得很艷,你有空可以找幾個知交吟遊踏青,鬆快鬆快。還有,你明年舉行冠禮,既然已立業,也應該要成家了。你且告訴為父,你院裡栽種的海棠花,可是想好要給哪家姑娘做聘了?」
聽到前半句,燕昭烈還有些漫不經心,「成家」一出,他後背的肌肉微微繃緊了,差點控制不住要去看琳琅的眼,只是他今非昔比,又借著活動筋骨的姿態掩去了端倪,做出一副散漫疲懶的樣子。
「父親大人,你饒了兒子吧,我寧願抱著我的刀睡覺,也不想去煩那些小娘皮的破事。」
燕國公懶得理他,這兒子油鹽不進的性格他早就知曉了,轉頭拍了拍琳琅的手,「看來這段時間要辛苦一下國公府的女主人了,幫這憊懶的小子掌掌眼,看哪家小姐合適。不過這小子一貫嘴毒,欠收拾,夫人最好找一些能鎮得住他的,潑辣點也沒關係。」
燕昭烈張嘴要拒絕,琳琅的話比他快一步,「夫君放心,妾身之前參加了幾場夫人們舉辦的賞花會,到席的姑娘們知書達理,妾身看了很歡喜,若是成了一家人那就更是錦上添花了。」
他雙掌垂在袖裡,手背爬上猙獰的青筋。
「那就,請母親多多費心了。」
燕昭烈又鬆開了拳頭,恢復漠然如水的神態。
琳琅抿嘴笑了,看上去當真是慈母的心腸,「你儘管放心,你爹只是故意打趣你的,母親定給你挑選一個貼心的可人兒。」
她的動作很快,第二天便放出了國公府有意挑選未來世子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