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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他還要很清醒,起碼在做夢的時候不能叫錯枕邊人的名字。
「殿下?」
太傅發覺他的走神。
「殿下你怎麼了?」
昏暗的燭光之下,太子殿下的眉眼透著一絲清冷的落寞。
「沒什麼,只是想到四月快過去了,集市上的青梅子應該快賣完了。」
太傅有些詫異,「殿下喜好此類酸甜之物?」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周雪程的眼底慢慢化開情愫,低聲道,「大抵是故人所愛,不敢不鍾情罷了。」
太傅沉默了半晌,「殿下,老夫以為,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殿下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不易。」
美人多嬌,向來是男兒們心間的明月光,腰間的海棠花,為那回眸一笑的風情,折了腰丟了命棄了江山的也不在少數。
不過太傅對眼前的人很有信心。
因為他知道東宮儲君的野心。
太子殿下身上流著天家的血,理智又冷靜,能夠克制住自己內心的私慾,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種自控力實屬了得。
為了最終的勝利,東宮蟄伏數年,從少年時便有意識接近宰相府的千金,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甚至是差點兒的私定終身。要不是中途出了差錯,這大小姐被那蠻橫的將軍奪走了,東宮的計劃也不會為此擱淺。
沒想到轉機出現得這麼快,宰相府的三小姐與殿下的緣分更深,兜兜轉轉的,東宮仍舊得到了宰相岳父的人脈與資財,也算得上是殊途同歸了。何況這筆買賣還是他人趕上來做的,東宮可以保留更多的談判優勢。
對於這樁穩賺不賠的生意,太傅很滿意,因此他特地囑咐,「殿下,你比老夫更清楚這兩者的重量。這美人啊,千千萬萬,你貴為儲君,他日登臨,何愁懷中無山月煙霞?而江山只有一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殿下,您要慎重啊。」
「太傅不必憂心,本宮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太子又恢復成了以往的溫和有禮。
「縱然前路白骨累累,本宮九死不悔。」
對不起了,錦娘。
哥哥要失約了。
四月的梅子熟了,哥哥卻摘不了了。
我本就是個卑鄙至極的人。
原諒哥哥,為了得到你的喜愛,不擇手段地欺騙、隱瞞。
真的——
我原本,就只是個小人呵。
第375章 明月光前女友(13)
太傅走後,書房又歸於寂靜。
周雪程又打開了手旁的畫軸,眼睛掠過了女子唇畔的笑,眸色逐漸深邃。
他閉了閉眼,拿著畫卷,慢慢靠近燭火。
還是沒下得了手。
「呼——」
太子沉默片刻,忽然傾身,吹熄了眼前明光。
支撐著窗戶的棍子啪的一聲落下來。
夜已三更,月色深濃,梆子的聲音在風中被拉扯得老長。
「咚!——咚!咚!」
街上行人稀少,偶有幾道搖晃的醉鬼身影。
來人披著黑色斗篷,站在將軍府不遠處的街巷角落裡,靜靜看著屋檐上那輪圓滿的月亮。他略微抬起頭,清冷的輝光流淌在身上,襯得他的輪廓俊逸出塵。
也不知站了多久,雙腿微微發麻。
錦娘。
他的心口烙著這個名字,卻沒有資格在人前,堂堂正正再喚她一聲。
遠處突然有人走來。
周雪程抬手,拉低了兜帽,轉身離開,消失在黑暗深處。
他沒有第一時間返回東宮。
因為他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有完成。
周雪程來到了一處寂靜的山地。
京城的近郊,也是經過佛寺的一條捷徑。不過聽說這裡以前有大蟲出沒,害了好幾條人命,人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捷徑也漸漸沒人走了,導致如今的荒草蔓延、人跡罕至。
周雪程越靠近,心底便無法抑制湧起了一股熟悉與親昵。
這裡是他與錦娘的秘密之地。
每當他被太傅打手心,或是她由於練琴不佳被辛母冷落時,兩人就會用紙條約好,塞進袖子、糕點裡通知對方,然後收拾小包袱,一起去「逃難」。
他們總是心有靈犀的,前者剛走,後者就跟上,而且還把串通的口供背得熟熟透透的,讓人找不出一絲的破綻。以致於多年來,都沒有人發現太子與大小姐偶爾叛逆的出逃。
錦娘很孝順她的爹娘,從不忤逆,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練習她最沒天分的瑤琴,大概這件事是她出生以來做的最大膽的決定。
等她長到十四歲之後,辛母對長女要求更加嚴格了,她忙於學習貴女赴宴、主持中饋的禮儀,時常喘不過氣來。不能隨意見外男的規矩限制了她出門的自由,那段時間他們幾乎一個月才見一次面。
再見面時,她很少像小時候那樣,衝著他肆意撒嬌與訴苦了,也許女孩子的成長就在一夜之間,在他不經意的時間裡蛻變。不過她那愛操心的性格倒是一如既往的,到了冬天,總是惦記著她的青梅樹是不是受寒了。
這青梅樹是個巧合。
兩人無意間在山坡發現了幾株幼苗,長得歪歪斜斜的,就移植到離水源不遠的地方,第二年倒是長出了不少的新芽,一派欣欣向榮的樣子。
周雪程撥開了草茬,來到了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