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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說什麼?」他嗓子好像被刀子划過了,全是血腥,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少年的腦子嗡的一聲。
他才十五歲,就要當爸爸了?
唐銳玩得很溜,在一眾不良少年的圈子裡吃得開,平時被人大佬喊著,自己也拿出一副大哥的派頭,關照小弟,自覺像個能撐起一片天地的大人了。但是突然被通知,他有小孩了,古怪的感覺激得他昏頭昏腦的,很不真實。
「好消息是,我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你看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跟我去趟醫院,把這事兒給辦了。」對面那頭的語氣比他冷靜多了,壓根不像是在討論一個新生命的歸屬,而是在說今天這菜不新鮮,餿了,扔了餵狗算了。
「辦、辦了?」頭一次面對這陣仗的唐銳有點發蒙,「辦什麼?」
他到底是個十五歲的男孩子,平時聽哥們說過這回事,並不放在心上。
不是發生在身上,誰又能真的體會到那種滋味?
「人流。」她簡明扼要,「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去,早上八點,就京市最大的人民醫院,一趟費用大概要兩三千多,你自己準備好。」
說完,她也不理睬唐銳的反應,啪的一聲就給掛掉了。
做過那麼多回的任務,她也算得心應手了。
曹琳琅這種未婚先孕的特殊狀況最適合快刀斬亂麻,拖久了就麻煩,一個胚胎,說不上什麼扼殺小生命,她也沒那麼悲天憫人,生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來給自己添堵。
照她說,曹琳琅當初就該把這白眼狼掐死腹中,沒有母子緣分,反而被他一路拖累到中年。
十五歲輟學當單親媽媽?一個連高中畢業證書都沒拿到、跟家裡鬧翻的單親媽媽是那樣好當的?
但凡是有的選,沒人願意走這條昏暗的風雨之路,賠上自己整個青春。
說句不中聽的話,人生是自己的,而不是孩子的。
除非真是情深似海,除非真是極度不忍心,除非孩子真是少女們存在於世的唯一寄託,那她沒話說,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單親媽媽有時候確實很偉大。
如今是她來選,當然是斷得最乾淨。
世界很大,除了生死,全是小事。
犯不著為了誰要生要死的。
琳琅之所以在女主部待不下去了了,很大原因是由於那些狗屎的劇情。在她輝煌的時候還好些,女主起碼是自立自強的,不靠男人也能打下一片江山。
後頭就萎了,什麼豪門辣媽帶球跑、天才兒子寶貝媽,多數是一夜情,中了就跑,男主要麼是稀里糊塗喝醉酒走錯房間,要麼是看你長得不錯直接搶過去睡了,他們是爽了,家境貧窮的女主們被折騰的不要不要的,學校也不上了,專心在家奶孩子。
如果不是女主光環籠罩,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未婚先孕,家裡條件又不好,腳趾頭想想都能知道是什麼下場。
這段荒唐對於身經百戰的琳琅來說,不放在心上,可唐銳不行,他幾乎是哆哆嗦嗦掛了電話,原本因為喝酒而暈紅的臉龐被燈光一照,雪白雪白的,煞得很。
有人嬉笑,好奇問他那個小太妹做什麼了,竟然能讓動不動砸得人腦袋開花的唐少爺嚇成鵪鶉了。
說是鵪鶉,還不至於,唐銳畢竟是個狠角色,能眼也不眨折了別人的腿送他進醫院的,他就是怔了好一會兒,酒也不喝了,騎著一輛摩托風馳電掣回到了出租屋。
裡頭沒有收拾過的痕跡,水缸里養的小金魚還在活潑遊動著,先前壓著錢的可樂罐下墊著一張照片,從中間撕裂開來,只剩下他這一邊的臉。背面寫著字,不像是女孩子,鋒利得跟刀刃一樣,頃刻見血封喉。
上面提到了去醫院的時間地點,還要他備好錢,總歸是造孽一場,趁早渡劫飛升,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最好是當面見了誰也不認識誰,前任跟死了差不多。
唐銳悶得很厲害。
平常曹琳琅很黏糊他,去哪兒都跟著人,分手的時候更是哭得撕心裂肺,苦苦哀求他,還說自己要是有錯,只要他說,她就會改。才隔了不到幾天,就比他還要雷厲風行,完全不拖泥帶水,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那個孩子……她真的要打掉?
他摸了摸照片的邊角,毛糙的,卻擦得他手指生疼,有一絲痛意抵到了心底。
第二天唐銳早早就到了,飆著他那拉風的改裝摩托車到了醫院,一身黑色皮衣的他正是小姑娘喜好的痞痞類型。說是八點,他七點半就到了,昨天晚上一宿都沒睡好,翻翻覆覆,想了很多。
少年亂糟糟想了一通,就見公交車停了,有人走了下來。
他呼吸一窒。
對方洗下了濃妝,素麵朝天,不施粉黛,沒有烈焰紅唇小吊帶,穿了一件保暖的針織長裙,全是黑色的,露出在外的鎖骨與手腕宛如凝霜。
她撩開眼皮,不冷不熱看了他一眼,「先去做檢查。」
等她走遠了,唐銳從怔忪的情況回神,朝著人小跑過去。由於打架是家常便飯,醫院這地方他來的多了,沒一次像現在這樣緊張,手心裡一片汗津津的,他使勁往褲袋上擦了擦。
聽到了叫號,琳琅從椅子上起來,唐銳立馬跟上去。白大褂的女醫生嚴肅端坐著,問了她的婚史與年齡。
「你今年十五?」女醫生對這種情況見多了,但沒見過這樣平靜的女生,來醫院做人流的小姑娘,再鎮定也掩飾不住那股惶然,尤其到手術前後,絕望與痛苦交織,幾乎能活生生把人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