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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的鐵鞭帶著破空之聲,砸到人的身體上,立即浮現猙獰的血痕,看上去十分恐怖。
整整十鞭,他一聲不吭受了。
見琳琅收起鞭子,邵清和也撿起散在地上的衣裳,手掌還有些顫抖,語氣卻更加平穩沉厚,「既然處罰完畢,清和還有任務,就不同小姐敘舊了,恕清和先行告辭。」
他一出門,林長老的目光轉過來,頓時變成了驚駭。
「邵先生……」
「無事,小姐小懲大誡,清和反而要感謝她。」邵清和說。
「感謝?」林長老實在費解,留了這一身觸目驚心的傷痕,還感謝?
邵清和低垂下了眼帘,掃過手臂上的紅痕,眸色漸漸晦澀。
兩人破廟前的第一次相遇,彼此狼狽不已。她惶恐不安,猶如驚弓之鳥,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先把自己給嚇倒了。
而現在的她,信步從容,三言兩語就亂了他的心。
他在成長,她也是。
只是這付出的成本,值不值得,已經沒辦法衡量了。
邵清和同林長老道別,在榮先生的默許之下,他坐了馬車返回自己的一處據點。
「你怎麼來了?」
庭院中站著一個身穿長袍的中年男子,蓄著八字鬍須,聞言淡淡掃了他一眼,威嚴頓顯,「見到長輩的禮數,你爹就是這樣教你的?」
邵清和身受重傷,那股血腥味濃重得很,中年男子卻視而不見,只是冷笑,「被人打傷了?你爹是個守不住家業的廢物,養出的兒子也是個飯桶,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清和的確比不上小叔叔的宏圖偉略,一口氣就想吞了淮幫,差點自己還崩了牙。」邵清和不徐不緩地說。
邵鴻志早年出國留學,留了一份口信不知所蹤,誰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出國,而是隱姓埋名,趁機謀奪了洪幫的幫主之位,並將弱小的洪幫發展到了與淮幫一較高下的地位,實力手腕卻是不俗。
聽他重提自己這次失敗,邵鴻志差點沒忍住,一巴掌就想直接呼過去,拍死這個阻他大業的「好侄子」。
「要不是你這個小飯桶臨陣倒戈……」他雙目透出陰寒之色。
「要不是我這個小飯桶臨陣倒戈,小叔叔你恐怕會輸得更慘。」邵清和揚起眉,清俊的臉龐在傷勢之下顯出幾分雪白,唇色也淡薄了,「淮幫是第一大幫,江俊麾下更有諸葛徽等能人做軍師,如果不是我出手快,恐怕小叔叔你的洪幫就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闖了山門,元氣大傷了。」
邵鴻志雙拳緊捏,麵皮抽搐。
他畢竟坐到了一幫之主的地位,權衡利害看得更清楚,縱然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邵清和的話,淮幫早就看洪幫不順眼,虛晃一槍,看似很緊張洪幫與榮家的交易,實則對他們的根據地虎視眈眈。
幸虧邵清和當機立斷,攪黃了兩家的交易,一併嫁禍給了淮幫。
現在淮幫要頭疼的,除了後起之秀的洪幫,更要直面榮家的報復——榮大當家威名赫赫,榮家的貨物也不是誰能搶的。
邵清和這手栽贓嫁禍玩得漂亮,洪幫若能利用的好,將淮幫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通關節,邵鴻志對這個顯山不顯水的小畜生更防備了。
他那大哥說好聽點是剛正不阿,其實脾性十分執拗,是一塊不可雕的朽木,誰知道他的兒子是一頭長出獠牙的凶獸,表面平平淡淡,心機手段卻令人心驚,算計起自家人也毫不手軟。
邵鴻志還有用到這個聰明侄子的地方,暫時忍了一口氣,隨他走入內室,「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旁敲側擊邵清和下一次的出手。
「不急。」
邵清和坐在主位上,他脫下了外套,棕色馬甲透出血水來,他渾不在意撫平了衣領的皺褶。
邵鴻志冷笑揭他的傷疤,「我是不急,只不過,大哥的祭日快到了,你就不打算用江俊那賊子的血告慰你父親的在天之靈?還有江夫人,嘿……」
江俊就是當初害邵清和一家的山賊,落草為寇之後,又憑藉著自己的能力開疆擴土,短短几年成就了淮幫的威名。
江俊的夫人也是邵清和的生母,為江俊生了一男一女。
邵清和面色平靜,「你也別想激怒我,在還未探明底細之前,輕易動手只會落入對方的圈套。」
他一年的經營,不是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
公道,他要討,但遠不是現在。
邵清和自有打算,他的小叔叔反而等不了。淮幫難得吃了一個暗虧,他自然是想要乘勝追擊,借著榮家的手,一舉除掉壓在心頭的大石塊。
這小畜生油鹽不進,著實可恨。
邵鴻志捉不到青年的痛腳,屬於自己長輩的派頭卻被他無形擊落了幾分,心頭暗惱之下,想起了百樂門風頭正盛的當家花旦,看向邵清和的目光意味不明起來。
說起來,這個堪稱紅顏禍水的女孩子,與邵家也有關聯。
當年邵清和的父親被殺,幼童在僕人的護送之下脫險,一路告上了官府,施琳琅之父是接案的官員,江俊的氣勢已成,背後又有靠山,為了一家老小著想,施父選擇了不作為,將幼童拒之門外。
上輩子的糾葛延續到了下一代。
邵清和一直都記得施父站在刻著「明鏡高懸」牌匾前的漠然樣子,苦於他的年幼稚齡,不能做出半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