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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她卻沒有反抗,由著他解開了旗袍的盤扣。
他以為他心思詭秘,城府深沉,才將人順利拐走。
殊不知,那麼多次輕易的得手,不過是另一方心甘情願的配合。
他早就應該想到了。唐家的家風嚴謹,唐琳琅又是他們一手培養起來的名門淑女,怎麼可能說私奔就私奔呢?不過是這位小姐早已心有所屬,想跟著他浪跡天涯。
可是他卻沒有發現。
因為林惟靜一直都在焦慮著,他並沒有像表面那樣溫柔、親切、紳士,相反,他無時無刻都想要把人囚禁起來,永永遠遠都只能給他看,只屬於他一個人的。這份強烈的獨占欲日復一日膨脹著,讓他寢食難安,對琳琅的限制也越來越多。
琳琅不知道,林醫生在家裡還裝了攝像頭,為的是監控戀人的一切動向。
他在害怕,終有一天,她會因為忍受不了他這樣的變態而離他而去。大概人類多多少少會有這樣的心理,搶來的,終究是不屬於自己的,林醫生又是犯病的人群,這種心理自然更加強烈刺激到他。
當徐少傑把琳琅接回去的時候,他只覺得心裡某一塊深深塌了。
他不能再容忍琳琅從他身邊逃開,於是一手策劃了這件事。
他是打算殺死她的,可是,她卻說——
從頭到尾,我只愛過一個人。
「那就是你啊,我的靜哥哥。」琳琅認真而誠摯告白。
她的聲音飄渺,仿佛是雲端的歌聲,讓他沒有一絲真實的感覺。
怎麼會呢?
她怎麼會喜歡這樣的自己呢?
他啊,可是一個令人厭惡的怪物啊,滿嘴的謊言,滿手的鮮血,滿腹的算計,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
她會愛上這樣骯髒的自己嗎?
林惟靜已經不能思考了,他呆呆看著琳琅,看她眼眸里瀰漫著水霧,臉龐上仍舊有淚珠不斷滑落。
「別哭……」
「你,別哭了……」
林醫生有些手足無措。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正常。
正常的人不會像他一樣,會想要將自己喜歡的人親手殺死,然後做成完美的收藏品,永遠陪在自己的身邊。他懷著這樣腐朽的、散發著惡臭的算計,接近了她,欺騙了她,傷害了她。
他從未想過,原來兩廂情願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好,像是炙熱的酷暑時穿過衣領的涼風、大雪壓枝後的一抹溫暖晴光。
這份心意柔軟得令人動容。
猶如……裂縫裡的救贖。
林醫生抬起胳膊,隔著不到一米的桌子,小心翼翼用手指擦拭著戀人的眼淚。
他的動作竟然顯出幾分笨拙。
琳琅沒有說話,只是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淌在他的掌心裡,燙在他的心頭上。
林惟靜心裡湧起一股罪孽深重的愧疚感,這在以前是前所未有的。
他自小情感淡薄,對人命這回事並不會過多重視,只當跟雞鴨牛羊的畜牲一樣,宰了也就宰了,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可悲傷留戀的。但是現在,他好像隱隱約約明白了,有些人還是不一樣的。
他還是喜歡看著她笑著、哭著、吵著、鬧著的鮮活模樣,一旦變成了一具冰冷精緻的屍體,她就再也無法醒過來。
他不會聽見有人用那嬌嬌軟軟的嗓音喊著他靜哥哥。
她的嘴唇與舌頭會變得僵硬、陰寒,無法再回應他半分溫暖。
林惟靜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她對他一往情深,他怎麼忍心剝奪她最重要的東西?
「對不起啊……」
林惟靜此刻才意識到,他對他的心上人做了何等殘忍的事。
「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那雙烏檀般瑩潤的眼珠怔怔看著他。
林惟靜磕磕絆絆地說,「我、我努力爭取減刑,至多五年,不,三年,我會儘早從這裡出去跟你團聚。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更加的愛你,十倍、百倍,竭我所能。」
「到那個時候,我們再結一次婚,這一次,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祝福我們、恭賀我們。我發誓,你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這位精於算計、冷靜成熟的醫生此刻卻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小孩子,滿是忐忑與不安。
「你……再等我三年好嗎?」
琳琅兩片薄薄的嘴唇被牙齒咬得厲害。
他似是有些慌了,語無倫次地說,「我、我知道這三年有點長,會難熬,那個,我不介意你跟別人,只要,你等我,等到我出來,然後,就好了……」
林醫生有一口極為流利的口才,無論去到哪個陌生的國度,靠著超高的情商與語言天賦,他總能如魚得水跟周邊的人打成一片,從未怯場。然而現在,在他最喜歡的、被他傷害過的戀人面前,他想要挽回,卻連一句完整的簡單句都拼不出來。
曾經纏綿悱惻的流利情話,到了嘴邊,總是無法很好的表達出來。
他為此急出了滿頭大汗。
在他無比焦灼的時候,柔嫩的手心覆到了他的手背上。
林惟靜先是一愣,繼而本能露出了笑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就這麼的歡喜,這麼的雀躍,怎麼會,流淚了呢……
男人似乎也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狀況,就這樣笨笨的,傻傻的,紅了眼眶,就像做錯事被挨罰的孩子。他潛意識覺得自己不該擁有這樣的幸福,比偷來的還叫他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