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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琳琅在經商方面很有「天賦」,若是論陰險狡詐的手段,他自己都得甘拜下風,因為妻子最擅長就是「空手套白狼」了。
但是他同時也看到,長期以往,這種「鑽空子」的手段很容易招惹禍端。
身為丈夫的紀澤認為自己有義務要讓她「懸崖勒馬」,於是開始教琳琅怎麼做好生意。他對於自己的妻子沒有藏私,會的都教給了她。
沒想到,妻子悟性驚人,短短時間之內就能獨當一面,甚至衍生了更大的野心:壟斷江北的綢緞生意。
由此一來,江北擁有三分話語權的地頭蛇——潘元帥就成了她的突破口。
紀澤起先是反對的,伯特贈與他懷表的用意,無非是為了讓他擺脫琳琅的控制,重新翻盤,而現在兩人已經重歸舊好,生活也回到正軌之上,他對目前的一切都很滿意,當然不希望出現更多的變故。畢竟生意越做越大,夫妻倆獨處的時間也會越來越少。
說來也很微妙,他原本是野心勃勃的商人,就算在痴戀秦慧心的那會兒,他也沒有把一單的生意給落下半分,他立了個目標,十年之內要在全國範圍內打響紀家的招牌,他會是最成功的生意人。
然而,當他習慣被琳琅牽制著,雄心壯志反而一天天衰落下去,到最後銷聲匿跡,竟然找不到半分的蹤跡。
有時候紀澤看著鏡子,覺得那一張臉極其陌生。
這還是他嗎?
沒有理想,沒有抱負。
他的世界突然變得狹窄,好像只容得下一個人,旁的再好,也進不來了。
畫地為牢,唯一的光明之中,他只看得見她。
不知不覺中,紀澤把琳琅當成了他的生活重心,要是一個時辰沒見著人,他會忍不住去找她,她只要離開視線不到一會兒,自己就難受得厲害。
一開始,他是竭力反對琳琅去見潘大帥,可是還是經不住妻子的央求,很快就投降了。
兩人到了火車站,坐了頭等車廂的位置。
紀澤先是理了理她起皺的披肩,後將對方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漸漸給捂熱了,一邊說,「這位潘大帥雖然豪邁不羈,重義氣,但同時也是個挾勢弄權的上位者,咱們就這樣去問他要江北的線,恐怕會惹他不快。」
「夫君放心,為妻自有分寸。」琳琅穿了一襲孔雀藍的旗袍,邊沿飾著銀繡的層疊薄紗纏著她的臉,只露出秋水湛然的眼眸。
「你做了什麼準備?」紀澤的視線落到她被輕紗掩映的紅唇上,不自覺低下頭來,想要用手指勾下這礙事的「面紗」。
琳琅含笑抓住他的手,「別鬧了,有人在呢。」
她很自然轉移了話題。
紀澤果然被她挪移了注意力,非要親她不可。
「還說是男人呢,真是個小孩子,要不到就鬧……」琳琅抬手伸到頸後,慢條斯理將纏繞的白紗一層層解下來,那姿態溫柔得令人怦然心動。
還沒等她完全解開,男人卻等不住了,隔著薄薄的紗面吻了一下。
「呀,你真是的……」
琳琅被人推到了窗邊,背脊往後壓著玻璃。
幸好頭等車廂里的人不多,紀澤得以放肆了一會,把妻子的嘴唇咬得差點出血。「受害者」瞪了他好幾眼,男人才戀戀不捨直起腰,又用隨身攜帶的胭脂盒給她「重新補妝」。
當天傍晚,兩人在寒冷的夜風中下了火車。
由於之前發過電報,潘大帥的手下提前一個時辰在火車站候車室等著了。對方一見到這對外表出色的夫妻,心想差不多了,立馬就迎了上來。
「你好,徐女士。」
深灰色制服的高大男人首先朝著她微微頷首,又將眼神落到她身旁的人。
他收回視線,作了一個邀請上車的手勢,「大帥已經在府上備下了接風宴,夫人請跟我來。」
夫妻倆被迎上了輛黑色別克車,車身上插著一些類似「家徽」的旗子,路過的人投過來畏懼又羨慕的眼光。
紀澤發現了這個細節,同琳琅低聲咬著耳朵,「在潘家的地盤,那位潘大帥只怕是……萬一有什麼不對勁兒,脫身要緊……」
琳琅一一應了,又說,「夫君很擔心麼?」
「我覺得不是很安心。」紀澤皺著眉說,「剛才那個軍官看咱們的眼神不太對勁,不像是第一次見客人的樣子。」
紀澤的直覺有時候不比女人的第六感差,正是對於潛在危險的提前預知,讓他好幾次逃出了生天。
琳琅不動聲色,「夫君怕是多想了。你忘了,咱們不是給潘大帥發過一封電報嗎?為了不認錯人,妾身還特意描述了一些外貌,他這樣打量咱們很正常。」
紀澤被她說服了,眉心鬆開了,「原來是這樣。」但他還是讓琳琅注意一些,畢竟這是人生地不熟的江北,兩人為了表示誠意又是孤身前來,一旦發生什麼,他們會被動地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被提醒的人只是笑笑,並不在意。
紀澤心想,還是他自己多顧看一些吧,妻子畢竟第一次跟軍閥打交道。
在潘大帥親信的帶領下,兩人到了潘府,受到了熱情的招待。
潘大帥是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身材發福走樣,挺著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看起來反而像是和藹可親的長輩,而不是浸染了數十年腥風血雨的當代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