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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穆疏離的神廟之外,是生生不息的鮮活人間,成群的小孩子互相踩著雨後肥軟的濕泥,留下一串串活潑的小腳丫子,笑聲傳了幾條街。
有人正值壯年。
有人已死去多時。
年長的法老輕輕撫摸神像,雙手枯瘦,如同一截失去豐沛水分的木。
他已不再年輕。
「您什麼時候來?
在年輕的日子裡,我害怕您不來,徹夜輾轉難眠。
而當我垂垂老矣,又害怕您來。
拉美西斯二世問著神袛,又像是喃喃自語。
「我已做到您所希望的一切。我們的子民安樂少憂,我們的土地豐實富饒,我們的國家說一不二,我們的文明將名垂千古。」
我們的埃及永垂不朽,您是否看到了?
姐姐,蒙蒙一直都乖的。
您來這裡看我一眼好嗎?
一眼,就一眼也行。
我快記不清您是什麼模樣了,戴著什麼樣的耳環,穿著什麼顏色的腰衣,臉上有著怎樣甜蜜的笑容。
我老了,不再是那個可以將您單手抱起轉圈圈的少年人了。
姐姐,我……我害怕。
害怕衰老,害怕醜陋,害怕這一閉眼,就是黑沉沉的一片。
冰冷而無趣。
「咳咳咳——」
年老的法老痛苦咳嗽起來,背上爬滿了連年戰爭的暗傷,以致於晚年的法老多病多災,常常難以入睡。
唇角溢出血絲,拉美西斯二世卻沒有拭去,只是將頭靠在神像上,仰起臉,瞳孔渙散,盯著窗戶之外的一抹湛藍。
他曾嚮往天空,卻心甘情願束縛在方寸之地,做她喜歡的王。
好久,拉美西斯二世從腰衣摺疊的暗袋中小心取出一件小物。
是糖。
外面用彩虹色的糖衣包裹著的。
埃及的天空是單調的,很少出現雲彩,這片乾旱的土地常年少雨,遇見彩虹的機率十分渺茫。
這是那天他與姐姐坐卡車的時候,姐姐給他扎辮子的獎勵。
他保存了六十年,一直沒捨得吃。
伴隨著悉悉索索的細微響聲,拉美西斯二世屏住呼吸,慢慢剝開了晶瑩透亮的彩虹糖紙。
一片髒污。
他呆住了。
巧克力糖心早已被埃及的日光融化,由於長時間不處理,只能慢慢凝固、發霉、長斑,瀰漫出一股奇異的怪味。
拉美西斯二世沉默了,他伸出顫抖的手,尾指輕輕勾了一抹凝結的粉末,放進嘴中。
「嗯……甜的。」
老人捂住眼睛,孩子般開心笑著。
掌心微濕。
很甜呢。
姐姐果真沒騙他。
我最愛的神,您不必擔心。
拉美西斯已不再苦了。
七月,我們的尼羅河母親即將迎來泛濫之日,您若歸來,請提前知會弟弟一聲。
我必不懼幽冥與風雨,親自接您回家。
我等您來。
無論何時。
無論何地。
第494章 法老前女友(番外)
飛往埃及開羅的航班上,有一群人格外地惹人注目——男女老少皆是俊男靚女。
他們服裝各異,有的是西裝革履,有的是唐裝,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相互之間好像並沒有什麼聯繫。
除了,胸前插了一支紅旗子。
——夕陽紅旅遊團歡迎您。
一家人果然是要整整齊齊的。
其他人就像看動物園裡的猴子似的看著他們。
而坐在旅遊團旁邊的少女看了看他們的「身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小姐姐笑什麼呢?看不起夕陽紅是麼?」
散漫的少年聲線,配上俊美雅痞的面容,對一個滿懷愛情憧憬的少女無疑是殺傷力巨大。
少女微微臉紅,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沒有嘲笑你們的意思,對不起!」
「我也沒有要罵你的意思呀。」二十歲的混血少年無辜彈了彈自己太陽穴,姿態隨意又瀟灑,「我就是想找個藉口,跟一見鍾情的人說個話,不成嗎?」
少女一雙水眸瞪圓了,羞澀得難以自抑。
粉紅曖昧的氣氛開始瀰漫。
身材高挑的金髮女士翻了翻白眼,跟夕陽紅的同伴們開啟了瘋狂吐槽的模式。
當然,她用的是唇語。
『受不了這小兔崽子,成天到晚搞事!哦,老天!這個花花公子為什麼還不被花蜜熏死!』
對面是個俊美成熟的英倫紳士,灰藍色眼珠蕩漾起一抹笑意。
『我敢打賭,這個小女孩逃不出傑的魔爪了,興許今晚咱們就能在酒店看到她了呢。』
紳士旁邊坐了兩個老人家,一中一西,閉目養神,不參與小輩兒的打打鬧鬧。
而唐裝老人的身側,一個面容幼嫩如洋娃娃的女孩子興致勃勃地舉手,像個小學生似的,迫切要參與到他們的「花花公子研究課題」中。
兩人同時看過去。
她得意洋洋抓著辮子,眉毛幾乎要飛起來,
『我看不用今晚,一分鐘後傑哥哥就得逞了。』
金髮女士挑眉,看向餐桌上凌亂的塔羅牌。
『小女巫,你又占卜了?』
小女孩兒衝著她嘻嘻笑了。
就這一會兒說話的功夫,旁邊的少年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