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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鋒利的刀劍,在他心口劃開一道猙獰的血痕。
「這些話……先生也是哄我麼?」
「對。」
他答得毫不猶豫。
「這樣啊……」
她眼尾輕斂,低低一笑。
又不知是在笑誰。
「原來只有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烏黑的發垂落在腰際,她不再看榮先生。
蒼白的指尖撫上了邵清和的臉龐,微微摩挲著,有一絲癢意。
邵清和看見她眼底的淒迷冷寂之色。
「我這一生,愛上兩個人。」她平靜地說。
他眉峰一顫。
「前一個人,我們同患難共風雨,我一直以為他是我的終身託付,在霜寒露重的夜晚,他會起來為我掖好被子。情竇初開之時,他送了我一把木梳,那人沒說結髮同心,我卻紅了臉,想用餘生作答。」
邵清和怔怔看她。
那嫣然的桃瓣貼在他的唇間,他嘗到了澀味。
輕觸之後又短暫分開。
琳琅的手指從臉頰滑到頸邊。
「後一個人,他亦師亦友,教我謀奪人心,教我風情妖冶,卻沒教我如何分辨他的虛情與假意。我今日的表現,想必也很令他失望吧。」她自嘲地說,「那日我說了大話,還要當他見血封喉的武器。」
「如今想來,割斷的,卻是我一個人的喉。」
榮先生面色麻木,不為之所動,「承蒙施小姐厚愛,我榮九十分感激。」
琳琅沒了聲音。
「你就這麼喜歡他?」
青年突然出聲。
邵清和雙指夾住了她的下巴,眼裡刻著凜冽寒意,「像他這樣的大人物,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有與沒有,也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你再喜歡他,也不過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琳琅偏過頭,「棋子麼?」她垂下了細長的脖頸,令他瞬間想到了春風拂面的柳條兒。
「那也很好。」
她嗓音乾澀,還故作歡笑,「起碼我還是有利用價值的,那也很好的。」
是麼?
你就這麼對他執迷不悟?
邵清和心裡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陰影逼近,琳琅忽然覺得唇上一片痛楚,青年單手環住了她的頸肩,長腿硬生生插入她的雙膝之間,逼迫她不得不抓著人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失控啃噬著她的嘴唇,不留一絲餘地,要將她吞個乾淨。
榮先生看她袖子微顫,手指頭伸出來,緊緊抓著袖子的邊沿,卻又不得不克制著。
她在害怕。
邵清和將她摁在門框邊,沉重的喘氣聲猶如一塊巨石壓著他。
「撕啦——」
錦帛撕裂的聲音乍然響起,空氣為之一凝。
那半邊姣好的雪色刺痛了榮先生的眼。
她顯然更加慌亂,下意識轉過頭。
榮先生也在看她。
「不要……」
細弱的喘息令兩個男人的神經皆是一繃。
榮先生袖袍下的手緊緊捏著,浮現一條條青筋脈絡。
極限了。
快到極限了。
「求你,不要在這樣……」她這一次主動將臉埋進了青年的胸口,啞澀地央求,「求你,起碼不要在這裡……」
那麼狼狽又下賤的一幕,怎麼能讓她的先生看見?
邵清和低頭看她,她的肩頸烙著青紫,怯怯嬌弱,令人心生憐憫。
「怎麼,你還想在他面前保留最後的體面嗎?」他大掌落到細頸上,「你好像忘記了,誰才是求人的一方。」
她在懷裡瑟瑟發抖,咬著出血的嘴唇。
「求你,主人……」
邵清和雙目一沉,最終將她抱起來。
她一手攀著青年寬闊的肩膀,沒有反抗,隨著他進了屋裡邊。
榮先生臉皮微微抽搐。
直到她回頭顧看。
那一眼,是訣別。
她似乎想笑,嘴角使勁牽扯著。
終究是徒勞的。
榮先生失神看她開闔的嘴唇,渾身血液剎那凍結。
「九哥,謝謝你。
「還有,保重。」
他故意用言語侮辱她,激怒她,何嘗不是想要保全她?
她知道的,都知道的。
她的先生始終還是愛惜她的。
所以,即便看穿了,仍然配合他的表演。
因為,他是她早就認定的九哥,是那個將心愛懷表掛在她胸前的男人。
懷表,懷一人,表一生,心之所向,不離不棄。
他想成全她,她亦想成全他。
榮先生忽然笑了。
他扶著地面緩緩站起來,不顧傷勢,步履蹣跚朝著兩人走來。
那雙含著水霧的眼睛先是露出呆滯的神色,緊接著搖了搖頭。
不要。
她傳達了這種抗拒與排斥的信息。
榮先生的腰側中了一槍,縱然身穿黑衫,依然那見那一團搶眼的血跡,他手上沾著自己的血,凝固了些許。
男人往前走了幾步,後來越走越快,越跑越激烈。
一往無前的抉擇。
哪怕他早知面前是死局。
琳琅的雙眼驚恐瞪大。
她眼淚流得更凶了。
邵清和自然也聽見了後頭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看著距離他數步的男人,十分鎮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