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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他,陛下以國之一統之榮光,為長姐風光送嫁。
古往今來,天下哪個女子能有這般無上榮幸?
自此,六國第一長公主之名轟動天下四野。
巫馬沛基本是聽著這位皇帝舅舅的傳說長大的,一直將他視為頭等榜樣,為了不讓舅舅失望,巫馬沛凡事要強,想要出類拔萃,不知不覺中養成了逞能好鬥的性子。
可他再能斗,能斗得過養他的皇帝舅舅?
小外甥眼睛一轉,做舅舅的就知道他是打了什麼歪主意!
少年太子初出茅廬,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然而他心目中,皇帝舅舅是比豺狼虎豹一類更可怕的天災地妖,頃刻就是滅頂之難,怎能不怕個半死?
「舅舅?你還記得我是你舅舅嗎?」荒帝冷漠至極,眼皮下垂,「我還以為,你為了小女犯,連懷你的娘親跟養你的舅舅都不要了。」
他的輪廓同長公主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眉形,琳琅是細細彎彎的柳葉眉,線條優美,顏色微淡,清冷而矜貴。而荒帝完美延續了這份皇族血統的清冷,又因是成年男子,眉峰更為凌厲懾人,氣勢不容忽視。
「女犯……什么女犯?」巫馬沛怔在原地。
荒帝內著金緞紫衫,外披一件黑絨狐裘,猶如嚴刑峻制,望之凜然生威。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師傅們懾於男人的強大氣場,紛紛站了起來,神色顯出侷促無措。
當下六國之中,素有北大秦、南大盛之譽,其中北境秦國傳承最久,出了數代雄韜偉略的君主,一度被視為最有可能一統六國、結束亂世的強勁敵手。可誰想,如今竟然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繼太后鳩占鵲巢。
大秦繼太后主持朝政,行事荒淫無道,妄圖通過睡男人睡出個天下來,為各國恥笑。
自然,荒帝作為南境第一帝,不說文能定國武能安邦,單是身材偉岸修長、容色冰冷俊美這兩條,就足夠繼太后把他列入自己的男色獵艷名單,還是名列前茅的那種。
繼太后做夢都想把荒帝搞到手,年年殷勤派出侍者,攜了秦國的無瑕白壁與數首情詩,流水般送到盛國。有一次竟是昏了頭,讓使者當眾念出那纏纏綿綿面紅耳熱的詩句。
並非各家師傅們對這些風流韻事感興趣,他們之所以記得清楚,不過是自己也在場!
他們為闌門師傅,也算得上是一家之言,門主夫人的皇帝弟弟要過三十歲的誕辰,他們難道還不去捧個場嗎?雖說闌門超脫於王朝之上,但是有些禮節始終是免不了的,太過清高畢竟會流失人氣,徒惹是非。
師傅們攜著眷侶,隨著門主夫人去了那花堆錦簇的盛國。他們在山上過慣了清苦無味的生活,冷不防瞧見朱樓繡閣,碧河兩岸綿延十裏海棠,溫柔春風吹得他們昏昏欲睡。
本以為這是一趟舒心之旅,結果宴席開場,手中的酒還沒吃上兩口,就聽得那秦國使者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替他們的太后念情詩,當眾示愛荒帝。
這還沒完,使者吃了荒唐豹子膽,竟打趣長公主,說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作為長姐,又已成親誕子,理應好好操心弟弟的婚事,話里話外都暗示著兩國聯姻。繼太后荒唐浪蕩,擁有男寵無數,四十五歲的婦人之身妄想著嫁於潔身自好的荒帝。
荒帝生生捏碎手裡的綠螺杯。
他們在台下看得分明,好了,這下萬壽節甭過了,美酒也甭想吃了。
荒帝龍顏大怒,當場擲了兩管玉箸,洞穿使者喉嚨,血染金樽。半個月後,荒帝提槍上馬,五萬精兵掠了秦國七城,一路殺到了繼太后的錦繡行宮,煞神天降,深宮婦人嚇得花容失色,連鞋都來不及穿就匆匆逃亡。
經此一役,大秦繼太后夾著尾巴灰溜溜回了大秦皇宮,好幾個月不敢露面,據說是犯了心病。
時至今日,秦國七城尚在荒帝手裡盤著,繼太后每每聽政,一聽這事都心虛無比,在眾臣面前抬不起頭來。
師傅們眼中的煞神龍行虎步,走到了首座下的第一個位置,這也是離長公主最近的座位。
眾人頗有眼色空了那位置。
荒帝卻不急著坐,反從他的袖裡取出一隻銅雕錦地八寶袖爐,塞到長公主的懷中,袖爐煨著炭火,最適宜冬天取暖,「天冷,阿姐莫要著涼了。」
琳琅接過,沒有起身,他們姐弟倆早已形成了異於常人的默契。
「阿弟,你怎麼過來了?」她撫著袖爐,暖融融的一片。
荒帝單手揚起黑絨狐裘,大馬金刀地坐下,「十天前,闌門七公子給沛兒發了一封血信,言明事態緊急,令他速速救命。」
巫馬沛又羞又氣,鬧起了小少年的脾性,「舅舅,你怎麼可以私看我的信件?」
皇帝舅舅淡淡瞟了眼氣急跳腳的外甥兒,「你從小就被我養在身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拿著你舅舅的幾根雞毛當了令箭,自個兒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人緣好,廣交天下四海知心好友。殊不知,有我這個暴君為你保駕護航,誰敢跟你玩什麼陰謀詭計?」
「那封血信既是求救,卻不用最重要的人血表明心跡,反用無關緊要的雞血,要麼是形勢所逼,要麼是這信的主人比女子還怕疼,捨不得割傷手指,此為反常之一。」
「你為了這封信的主人,竟敢對最疼你的舅舅撒謊,可見是被事先叮囑,我既是你舅舅,又是大盛之君,憑著你我舅甥關係,七公子不去要你求我,反而呼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去救人於水火,此為反常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