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頁
前夫是天下醫之魁首,前弟子是醫家翹楚,琳琅耳濡目染,聽得多了,辨得多了,自然留了一手。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這小兔崽子還打算跟她裝可憐博取同情心呢。
小秦帝沒有絲毫被拆穿的窘迫,反而抬起頭笑吟吟地說,「長公主看來對我的身體是很在意了,我都沒說話,您自個兒就摸了一遍。」
「你、你怎如此口無遮攔?」最重規矩的長公主微微擰眉,「輕嘴薄舌,不三不四,這要是被人聽見了,你一國之君的威望比街頭無賴還不如。」
小秦帝滿臉笑意聽她規勸。
他這個師娘啊,表面冷冰冰的,生得一副菩薩心腸,極為愛護弟子,哪怕是他這個假弟子。
小秦帝沉迷其中,又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故意的呢?
他明明知道,她在壽宴上對繼太后發難,毫不手軟挑撥他跟繼太后的上下關係,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秦國的敵人。可是他今夜受了鞭笞,她又只身前來送藥,擺明是對他不忍,認為自己算計弟子過於不近人情。
無情又仁慈,令人慾罷不能。
「長公主說得對。」小秦帝煞有其事,「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腦子笨,只會衝動誤事,若是能娶得長公主為妻,忠言逆耳利於行,定能從諫如流,勤政愛民,你我做一對流傳千古的恩愛帝後。」
琳琅領教過了小秦帝的厚顏無恥,無論她說了什麼,對方肯定會想方設法把她往歪路上引。她不欲與他說話,走到繼太后的面前,在對方驚恐的眼神中,長劍鏗鏘入鞘,收斂寒芒。
「從此一別,你我往日恩義已斷。」
黑衣女子步到窗邊,並不回頭,「他日弱肉強食,各憑本事。」
「長公主教訓得是。」秦棠嘆息,「是孤留戀舊情,顯得婦人之仁了。」
一道漆木雙面屏風隔絕了內外,屏上繡著一隻顏色艷麗的綬帶鳥,棲息在天竹、水仙、臘梅之中,取的是「天仙拱壽」的美好寓意。而小秦帝之前撞上了屏風,腰脊未乾的血跡落在了綬帶鳥的眼睛裡,暗火之中,尤為幽魅艷美。
「十二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小秦帝如狼般盯著琳琅,顛倒黑白,「不惜一切代價,擒拿這個膽大包天敢潛入太后寢宮行刺的刺客。」
琳琅算計他,他何嘗不是賭她的心軟?
他賭她今晚會來見他,故意把秦宮布置得戒備不嚴,虛虛實實,難窺真假。她一來,他有七成的把握留住她,到時候是一國之後,還是他私人禁臠,就由不得她拒絕了。荒帝既然敢拿秦國七城,那他僅要一個女人,不太過分吧?
「你竟然是算好了的!」
她神色一變。
「所以長公主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小秦帝笑道,「不過您一出生就是萬人之上,沒死過心,想必是不會聽勸。偶爾掙扎一下,倒也無妨。」
他黑靴一踢,地上的青鶴瓶宛如一道流光,被他輕鬆捉在手心玩弄著。
「喏,這是長公主贈我之藥,我是男子,銅筋鐵骨,尚能忍耐,長公主嬌皮嫩肉,可能更需要它。」
小秦帝吐出兩字,「動手。」
十二道黑影環繞琳琅身側,聲息不顯,如同鬼魅。
繼太后嚇得腿軟,要不是暗衛挾持著她,恐怕她這會要癱了下去。
秦宮十二衛,凌駕于禁軍與暗衛之上,不受任何秦國皇朝調令,僅僅聽從執令者一人的差遣。他們與暗衛的不同之處,除了深不可測的武力神通,更在於擇主效忠的自由,經過考察,任何宗室血脈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效忠對象。
宗室子弟很想拉攏秦宮十二衛,然而對方一蟄伏就蟄伏了數個王朝,根本尋不到蹤影,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放棄了。
十二衛成為開國傳說,留在街頭小巷的稚稚童語裡。
就連先帝也沒有得到十二衛的青眼,常常以一種恐懼又驚嘆的語氣向繼太后描繪十二衛的強大血腥——秦宮十二衛是以一夜之間屠殺全城而一舉成名的,殺人如切豆腐般輕易。
繼太后看著那個渾身是血的年輕男子,從心裡頭冒出一股寒氣。他是怎麼做到的,明明是個冒牌貨,卻能讓看重血脈的秦宮十二衛認他為主,聽他調遣!
「十二衛,秦帝陛下好大的手筆。」琳琅讀過皇室秘聞,對此事略知一二,不過知道是知道,該挑釁的還是要挑釁,「如果是開國第一代的十二衛出手,說不定我真要命喪此地。至於現在,那就看你們這些小郎君到底有沒有本事,留得住我了。」
黑衣女子拔起雙劍,如飛仙之狀,挺劍而出。
她輕盈如燕,周旋在十二衛之中,又如黑蛇吐信,命中對手。十二衛的首領第一衛知她雙劍難纏,是個一心二用的宗師高手,當機立斷,增派四人吃住她的劍招,另外四人使用外家功法,近身肉搏,其餘人等尋找時機。
秦帝雖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但他們豈能不知道,秦帝是要他們活捉獵物,最好是毫髮無損的那種。
以他們十二衛的功力,殺死一位宗師是綽綽有餘,難得的是如何生擒!尤其對方還是一頭擅長狡兔三窟的狐狸,喜歡耍假把式,把他們逗得團團轉。
琳琅青絲飛盪,掠過第七衛的鼻尖,黑色風帽滑落下來,露出一張皎潔無暇的神仙容顏,半截頸子在月色下好似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