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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殿的佛祖依然在拈花微笑,而他座下的弟子卻生了反骨,要叛出佛門,不做靜水中的青蓮,而是落入人間,一心一意要簪在女子鬢間的,做她溫柔而深情的解語花。
「師傅,弟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知,人生在世,身處荊棘,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可是師傅,那個深夜,弟子寫了一百遍的蓮華經,一千遍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卻仍舊無法停止那蔓草般瘋長的慾念。」
「心動又妄動,弟子早就傷得遍體鱗傷。師傅,初此見她那日,弟子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方丈大怒,「你這是要死不悔改了?」
「請師傅成全。」
「嘭——」
金色禪杖沉重敲在他的背脊,鏡澄悶哼一聲。
「請師傅成全。」
「嘭嘭嘭——」
「請師傅……成全……」
不多時,鏡澄的後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血色順著僧衣流淌下來。劇烈的痛意使得鏡澄整個腦袋昏昏沉沉的,仿佛響著一片嗡嗡的嘈雜之聲。到最後,全身濕透的鏡澄憑著本能的意志咬著牙強撐著。
被敲了上百遍的脊骨始終挺得端直。
他不怨師傅的責罰,那是他該受的。
咎由自取……卻也,死不悔改。
等鏡澄因為疼痛而抽搐著暈過去之後,備受世人崇敬的白馬寺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牽連著許多僧人的命運。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國公爺走失了一隻雪狐愛寵,上門討要時,卻從寺里搜出了一大批紅塵俗物,從而引起軒然大波。
最令世人難以接受的是,有著佛陀轉世之稱的大德名僧釋鏡澄,竟然自甘墮落,愛慕俗世女子!
信徒們對鏡澄有著狂熱的膜拜,經過陋巷布施一事,這種狂熱更是抵達了頂峰。在他們的心目中,鏡澄不染纖塵,坐在蓮花台上渡化世間苦厄,他的一生就應該是為天下,為萬民的,怎麼能夠狹窄到只容一個人?
眾生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紛紛跑到白馬寺前討要說法。
然而正主始終沒有出現過。
信徒們的失望和憤怒與日俱增。
遭此一劫,白馬寺如同蒙塵的白壁,籠罩的光輝也暗淡了下去。
在方丈與弟子們焦頭爛額忙著處理這場劫難時,罪魁禍首卻悠閒地攬住了妻子的纖腰,在湖心的中央賞看漂亮的雪景。
婢女們手腳勤快地煎水烹茶,半分眼風都不敢往國公爺以及夫人身上捎去,戰戰兢兢做自己的事。
琳琅被燕國公當做不懂事的孩童一般,被他緊緊抱在膝上。雖說是夫妻,但兩人成婚數月以來,燕國公在外人的面前還是很克制的,不至於孟浪到當眾抱她,而且還是無比羞恥的爹爹抱法。
「你別這樣,放我下去。」琳琅臉色通紅,小聲地哀求。
燕國公偏過了頭,在琳琅嘶的一聲中咬住了她的耳朵,那溫熱滑膩的舌尖細緻打著轉兒,傳達著一種熾熱的蠱惑。
琳琅起先還強忍著,後來這人愈發放肆,沿著耳後的紅痣,一路吻到頸肩的鎖骨,她就不得不喊停了,「幹什麼呢?」她推了推男人的臉。
燕國公頓了頓,又輕咬了手背一口,微微刺痛。
琳琅沒有看他,燕國公也不惱,反而是帶了清朗的笑意開口,「夫人,你的赤鳳凰兒還在為夫的手心裡掙扎,如此冷待為夫,就不怕為夫一個不高興,將他趕盡殺絕麼?」
妻子猛然抬頭,似乎不敢相信他竟會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她。
「笑一笑,嗯?」
燕國公指腹點了點她的唇,頗有寵溺的意思。
琳琅身體僵硬,最終無奈屈從,照著丈夫的意思揚了揚嘴角。下一刻便被捏住了下巴尖,對方低頭吻了上來,撫著梳著髮髻的後腦勺,輕車熟路掠進了兩瓣薄薄的胭紅細縫,魚戲春水,與她極盡溫柔纏綿著。
縱然妻子最近表現得特別溫順,燕國公也沒有放鬆對她的監管,琳琅被禁足在小苑裡,不得出門半步。
小苑的拱門之外,是層層的重兵把守。
琳琅想要出去的方法也很簡單粗暴,在燕國公上朝的途中,她趁人不備,直接打昏了送飯的婢子。對方身形與她相差無幾,琳琅端詳了她的臉龐片刻,給自己畫了個相似的妝容。
她順利從國公府中脫身,去了白馬寺。
昔日香火繁盛的佛寺,只有幾個僧人在殿外掃雪,頗有門庭冷落的淒涼感。
琳琅轉頭去了一處院子。
紙窗是大開的,著了單薄僧衣的人,迎著寒風,痴痴看漫天飛雪。才短短几日,鏡澄形銷骨立,俊秀的臉龐上毫無一絲血色,也唯有眉間那粒丹砂殷紅奪目,提醒著此人猶在人間。
「阿秀!」
琳琅掀開了嵌著雪絨的兜帽,朱唇玉面,如同一株色澤嫣然的遠山芙蓉,俏生生立在風雪中。
和尚呆呆瞧著人。
好久,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不是夢。
也不是妄想。
鏡澄竟連門也不開了,急急爬上了窗沿,動作比起往日的利落多了幾分笨拙。
他差點沒摔折在地。
可他已經無暇顧及背上的傷,腿上的痛,還沒站穩,身體自動跑了起來。
「噠噠噠——」
雙腳陷進雪泥里,發出簌簌的聲響,冰冷而刺骨的冰水瞬間浸濕了僧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