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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相似的輪廓輕而易舉讓他想到了那個她。
那人不久前在佛寺里被他逮住了把柄。
燕昭烈目光顯出一絲幽詭。
李朝雲說了什麼,燕昭烈並沒有聽得太仔細,他稍微有些漫不經心。
少女的聲音宛如柔柔蕩漾的水波,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而他總是走神,想到白馬寺梅樹下那人略帶泣音的低喘,艷靡的,嘶啞的,似華美的錦帛驟然撕裂的悲鳴。
一下子就讓他硬了。
好像有什麼凶獸在沉沉的黑暗中驚醒。
這場談話持續不到一盞茶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世子爺不經意往下一瞥,人群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對方明顯也看到了他了,烏黑的眸子裡一片驚慌。
原本要踏進茶樓的腳立馬收了回來,在婢女們詫異的眼神上了馬車,打道回府,如同光天化日之下遇見了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燕昭烈微微一笑。
「昭烈,你幫幫我,我是出自好心,根本沒想到事情會——」
李朝雲試圖讓他在燕國公面前說幾句好話,平息坊間對她不友好的謠言。
「好了,我知道了。」
他破天荒的,突兀打斷她的話,那件厚重的黑貂斗篷被他隨意往肩上一掛,施施然站起來,「本世子還有事,先走了。」
李朝雲愣愣看那扇打開的門,強烈的冷光灌入,讓她打了個哆嗦。
回府之後,燕昭烈遇上了沈管家,兩人聊了幾句,他也得到了燕國公書房裡缺少筆墨紙硯而夫人親自出去採買的信息。
世子爺意味不明勾了勾嘴角。
午後,琳琅整理好小箱的文房四寶,讓小婢抱著,兩人往燕國公的書房走去。
燕國公的書房是整個國公府的禁地,因為裡頭案牘擺放的是從各地呈上來的重要政事,是一個強盛國家的運轉機密,除非男主人允許,誰也不能進去,否則迎來的是當場杖斃的死亡。
琳琅在新婚的一個月後得到了這項任意進入國公書房的特權。
小婢被禁止在書房的拱門之外,琳琅又將檀木嵌綠玉的珍寶小箱揣到了自己的懷裡,並不算太沉,主要是硯台稍添重量。
「吱呀!」
她輕手輕腳推開了門,繞過屏風與重重錦帷,桌案邊立著一道頎長秀挺的人影,於是她柔情似水喚了聲夫君。
那人慢慢轉過身來,手裡拿著一卷竹冊,正似笑非笑睨著她。
「比起那不情不願的嬌喘,這聲夫君倒是好聽得緊,甜得都能浸出蜜汁來了。」
由於驚惶,琳琅胸前的箱子一下子滑落下來,她手忙腳亂,沒抱住,啪的一聲在裙邊側翻,珍玉小箱未上鎖,裝在裡頭的上好硯台咕嚕滾了出來。
一方松柏浮雕的龍尾硯還正好滾到了繼子的腳邊。
國公夫人的身體一僵,不知道是該明智離開,還是留下撿起硯台,與這頭無視倫理綱常的可怕牲口同處一室。
對方彎下腰來,慢吞吞抓起了那方硯台,他的手漂亮得猶如雕琢後的美玉,淡青色的血管在雪白手背上隱約可見,看到的人在腦海里不自覺升起一種纖細脆弱的精緻美感。
實際上,真正被他雙手摟過的苦主才知道,弱不禁風的外表下,比禽獸還禽獸,上回琳琅的腰差點沒被他硬生生折斷。
「喏,給你。」
他伸手展開,硯台平攤在掌心裡。
兩人之間距離數十步,他也沒有進一步靠上來,給她留足了安全空間。
琳琅警惕審視著這頭突然人畜無害起來的豺狼。
「你不要?不要我就扔了。」
世子爺的腔調中裹著一股兒懶懶散散的意味,在凌冽的寒冬空氣中,透著春日才有的睏倦聲色。
琳琅猶豫了一下,小心上前,一邊還偷偷窺他的臉色。
燕昭烈不耐煩劃拉幾下,她速度快了些,還剩幾步時,夫人略微傾過身,抬手去拿。指尖剛觸到龍尾硯光滑的平面,手腕突然被扣住。
一條冬眠剛醒的蛇纏了上來。
「你、你幹什麼?」
夫人又驚又怒,極力甩開繼子的手。
「幹什麼?當然是干點有意思的事了。」
燕昭烈手掌一個使勁,琳琅整個人失去平衡,半扯半拽了過去,皓腕的翡翠鐲子與他腰間的無瑕玉佩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
琳琅還未說話,頭頂傳來嗤笑,「嘖,這麼快就換成了玉鐲子?」
這句話可謂是赤裸裸的嘲弄了,因為琳琅去白馬寺戴的是鐫有蓮花紋的銀鐲子。他眼睛太毒了,說話一針見血的,立馬鎮住了懷裡的騷亂。
燕昭烈墨瞳里顯出滿意的色彩,他雙指併攏,抬起了琳琅的下頜,視線在夫人身上慢慢游弋著,她今日是一身桂綠色繡水鳥如意紋的窄腰雲袖衣衫,襟口鑲著淺碧紗褶,行走時如同飄渺的雲霧,清麗絕倫。
「虧了,真虧了。」
他說,「依母親的過人姿色,昭烈之前做的買賣太虧了。」
聽見繼子輕挑的話,琳琅露出一副屈辱又無奈的神色,眼裡燃燒著怒火,又不得不按耐下去,冷聲道,「你還想著怎樣?」
「也不想怎樣。」
他俯下身,鼻尖幾乎碰到了她的臉,「我看母親今天的氣色極佳,尤其是唇色嫣然似石榴火,誘人得緊,昭烈想嘗個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