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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口罩的醫生疲倦走出來。
「醫生,她怎麼樣?」
年輕男人健步如飛,目光透出的希冀強烈而明顯。
「幸好你送來得早。」嚴肅的醫生露出笑臉,「大人跟小孩都平安。」
「那就好……」
陳願渾身虛弱,一灘爛泥似的,靠著牆緩緩癱下,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好,太好了,沒事,都沒事……」
體驗過劫後餘生滋味的他這才感到害怕,後知後覺發抖起來,全身微微痙攣。陳願緊緊咬著腮幫子,口腔瀰漫出一股鐵鏽般的血腥味兒,他需要尖銳的疼痛保持鎮定與清醒。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他再晚一步,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總之,沒事就好。
她跟孩子沒事就好。
年輕父親一邊狂笑著一邊流著淚。
什麼名利,什麼鬥爭,什麼輸贏,什麼愛恨,他通通不管了。
他命硬,一手一腳從坑裡爬出來,只信手段,只信心狠,雙手玩弄與操縱他人命運,從來不覺生命可貴。可是在深夜,他抱著昏迷的她赤腳狂奔到街頭,他慌得六神無主,一時半刻忘記了攔車,傻傻站在馬路中間。
不到半分鐘,一輛計程車停在他面前。
司機是個寬厚的中年大叔,一路上安慰他要冷靜,連闖紅燈,不但把人及時送到醫院,最後連車錢也不問,擺擺手地讓他快點去找醫生。
陳願捂著眼睛,哭著笑著岔了氣,指縫裡是血,也是眼淚。
真好,他有孩子了。
真好,他在這世上,從此不會再孤身一人。
次日清晨,琳琅轉醒,身旁坐了個人,頭髮凌亂,隨便套了件皺巴巴的襯衣,嘴唇乾燥得起了皮,下巴長出淡淡的青茬。
瞧人醒過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精神了,俯身過去,「你醒了?感覺如何?我買了粥……」
他順勢碰了碰粥盒,「冷了,我再給你買一碗。」
對方將視線投到天花板,又掠過門窗,最後直勾勾盯住某一處地方。
「沒事,團團沒事,咱們的寶寶沒事。」他連忙寬慰她,「孩子聽話著呢,不會鬧你。」
「……是麼?那可真是命大。」她嗓子嘶啞,幾縷額發滑落鬢角,神色莫名,並沒有露出驚訝或者欣喜的表情,「手機呢?有手機嗎?」
陳願道,「我已經打給外公了,他老人家也來看過你了,就是年紀大了,熬不住,我讓他先回去了,等會你喝過粥,我再給他打電話報平安,你別急。」
「外公?誰是你外公?」
年輕男人面色剎那慘白,他忍住痛楚,「是,是我說錯了,是老爺子。」
「手機給我。」她頓了頓,「我進了醫院,總得通知未婚夫一聲。」
這是陳願最怕的結果。她一醒來,不問昨夜的情形如何,也不關心他跟孩子的將來,置身事外,比冷漠的陌生人還要可怕。
陳願試圖挽救崩壞的棋局,「你、你誤會我了,我並非真的要加入湯爺的隊伍。」被關押的那段時間,他主動跟上邊的人秘密聯絡過了,他可以假意投敵,摸清底細,再一網打盡。對方也許諾他,只要成功辦到,他便能取代鴻蒙組長的位置,成為她的頂頭上司。
既然是做戲,當然要演個全套。
唯一沒料到的是琳琅竟然有了身孕,他還、還將她摔傷了。
然而陳願更沒料到,琳琅流血是假的,如他猜測的一般,在裙里藏了血袋,借了某些異能者的手段,血袋遇熱融化,消失不見,任憑他怎樣檢查也檢查不到蹤跡。
而手術的醫生,自然也是自己人。
「對不起,陳先生,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你如果不想借我手機,麻煩讓醫生過來一趟。別誤會,我沒有在要求你,不願意便算了。」
瞞天過海的女人自嘲一笑,她挪移著起了身,說著就要下床,「普通人就是普通人,比不上異能者的強硬的身體素質,鬼門關走上一趟,能活著,實屬不易,我啊,高攀不起陳先生,請您放過我,別再折磨你,也別再折磨我。」
她知道鴻蒙組長早有叛心,也知道陳願是做戲的,但她不會讓陳願繼續爬上去。異能者之尊已讓男主俯視一切,視眾生為螻蟻,等他坐攬大權,她十有八九會淪為陳願的籠中之鳥,失去自由,任由宰割。
至於陳願愛她?
感情如空中樓閣,情到濃時他願意為你赴死是真的,可天長日久,難免有轉淡的時候也是真的。
將自己的人生全盤系在一個人的愛情上,比沙上建塔還不靠譜,琳琅覺得不太行。
她從頭到尾可沒有養成,為一個男人失去自由與尊嚴的自虐習慣。
陳願渾身顫抖起來,「你……你什麼意思?」
「那我就直白說了,陳願,陳先生,我不願意再與你有牽扯,我再三考慮,還是不要這個孩子為好。等我身體養好了,我就跟學長出國,此生此世,永遠不會回來。」
她認真看著他,沒有敷衍,「以後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啪——」
椅子掀了底。
狠毒暴戾的男人跪在她的病床前,神色驚惶抱住琳琅的腿。
「不、不行,你不能這樣做。」
他摘了眼鏡,由於一夜損傷過度,導致瞳孔覆蓋著一層淺淺的血膜,出現再度潰裂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