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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折歡之前所預言的那樣,僅憑他們的一己之力,根本走不出這個看似美麗實則危機重重的桃花源。
他們今日註定要命喪蟒腹。
佛門祖師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小太子,不由得愛憐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小施主,也是你命中注定有一劫。」小太子沒有理會老和尚的念叨,他眼巴巴瞅著中央戰場,阿娘還在裡面呢。
殷侍衣似乎接收到了兒子的信息,拉了拉琳琅的衣袖,擋在她的前面。
看著男人寬厚的背影,琳琅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
「他叫什麼?」他忽然問。
「什麼?」
風聲太大,琳琅聽得不太真切。
「如珍如寶,叫金寶怎麼樣?」
琳琅聽懂了。
還有些想笑。
這男人絕對是取名廢。
「你覺得殷金寶好聽嗎?」她反問。
那她的小太子就從一個小白麵包子變成一個土裡土氣的金饃饃了。
男人偏了偏頭,似乎有些不解,「不好嗎?」
這起碼代表著,為人父母對兒子一種珍重與期盼。
不像他。
侍衣。
他的母親對父親愛得卑微,明知道父親心裡住進了一頭狐妖,還是當時最負盛名的九尾狐,僅僅是在青丘上的驚鴻一瞥,就念念不忘至今。母親是個傻子,放著眾多愛慕者不要,非要飛蛾撲火愛上了父親,哪怕她知道父親娶她,也不過是為了她鮫人族的天賦——幻境。
她耗盡大半精血,為父親織就了一個個美好的夢境,最後也終於逼瘋了自己。
瘋子母親生下了他,取了個名字,叫侍衣。
侍茶捧衣,一個低微可憐的名字。就像他的存在,從來不被人期待的。
所以,哪怕琳琅也許現在騙著他,說愛著他,他也會信的。
他真的會信的。
「好好對金寶。」殷侍衣認真叮囑琳琅,「他還小,你要耐心教他,別總是罵他,板著臉,小孩子總是怕的。他做錯了事,也先別急著打他,要問問原因,哪有小孩子一開始就能完全做對的呢?如果他喜歡養什么小寵物,就讓他養,說不定還能培養耐心,只要不過分,不會玩物喪志的。」
「侍衣……」
她語氣有些不安。
男人卻突然笑了,「你見過龍嗎?」
「沒有。」她搖了搖頭。
「那你現在見見。」
他傾過身來,與她氣息交纏。玄衣當風,衣襟獵獵,寬厚的大掌溫柔而縱容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放到臉上。
一線澄亮的光映入了琳琅的眼。
殷侍衣的眉心溢出血線,極為緩慢地、痛苦地誕生了第一片金色龍鱗。
琳琅手心下的鱗片熱得發燙,她能感覺到一種撕扯的、焚燒的痛楚在男人身上猖獗遊走。他是真的不要命了,竟敢違逆天道定下的規矩,為了對付折歡,不惜一切代價掙脫枷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蛇身化龍的蛻變。
他瘋狂燃燒自己的壽命。
他會死。
「琳琅,不要怕我。」
這是男人清醒時候給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你知道,我捨不得凶你。」
哪怕他不再是人。
哪怕他從此以後不會清醒。
隨後,一聲清越龍吟劃破天際。
開目為晝,閉目為夜。燭龍睜眼,赤地萬里。
而龍有逆鱗,觸之則死。
被庇佑的琳琅低下眼眉。
龍是一種粗暴成性的生物。
很溫柔,卻也愚蠢。
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愛上的,甘願為她去死的,是他恨到咬牙切齒的害母仇人呢?
第452章 魔帝前女友(31)
琳琅站在遮天蔽日的黑影之下,衣袂翩飛。
她攏著鬢髮,仰著臉看向天際。
此時黑色雲海像是撥開了厚重的陰霾,翻湧著刺眼的金光,光耀而奪目。
令人不可逼視。
一聲聲清越激昂的龍吟響徹天地。
蛇鱗蛻落的同時,大量的鮮血噴湧出來,如同下了一場淋淋漓漓永無休止的血雨。滿目瘡痍的土地瞬息之間枯木逢春,重新生長出一片片蒼翠的生命。只是這些桃樹,竟不似一般的粉色,而是紅得異常熱烈。
底下的人呆如木雞站著,見證著洪荒神話的誕生。
驚心動魄。
卻又慘烈無比。
以無盡壽命為代價,做最後的抗爭。
那條金色巨龍游向廣闊深邃卻殺機重重的天海之時,鱗尾一擺,龍首朝下。
那雙威嚴震懾的金色瞳孔竟流露出了一絲的不舍。
像是同它的愛人做永生的告別。
眾人屏住了呼吸,不敢驚擾這一刻的訣別。
琳琅迎風而立,衝著它微微點了下頭。
在方才的混亂中,她鬢間的步搖早已碎裂不見,一頭黑髮如絲綢般散落開來,唇間帶血,狼狽中透出幾分凌亂的美感。眾人只看了一眼,便心悸不已,哪裡敢多看,連忙老老實實把頭擰過去了。
倒是小太子,他咿呀著掙脫了佛門祖師的手臂,一股腦兒噔噔噔沖向了琳琅。
小太子知道琳琅受了傷,撲到她裙邊之後,沒有讓她抱抱,而是用自己的小胖手緊緊揪住了琳琅的手指,死活也不肯放開。
「阿娘,這是什麼呀?為什么爹爹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