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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的片段,有雪,有花,有笑聲,有羽毛,有女人的腳尖撩起金色的河水,有捧著淡紫色花束的朦朧人影,有搖曳的黑色裙擺。
有小禮拜堂里神靈在雙手祈禱的畫面。
那麼安靜,那麼柔軟。
他目光失去焦距,直勾勾盯住她的唇。
『永遠不見啦。』
像是一個開關,記憶驟然支離破碎,他的情緒瘋狂決堤,胸腔里儘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很,不,正,常。
裴盪陡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癱軟在床底,身上的襯衣皺巴巴的,扣子崩了四五顆。他爬了起來,去撿那扣子,一顆顆的,無意識的,攏回自己的懷裡。
也不知怎麼的,他的淚珠子直直往下掉,連他自己都茫然無措。
他有點兒難過。
只是有點兒而已。
理智告訴他,他不該沉迷在這段虛擬的或者是奇怪的感情里,但只要一想起那個人,心裡就隱秘地疼。他還沒有正式談過對象,向來是他甩人的份兒,也沒有嘗試過分手的滋味,他不知道,每一對分手的情侶,會不會像他現在這樣——
像魚失去了水,摔在岸邊,水分一點點從鱗片上蒸發,再被太陽活活曬死。
絕望能把人吞噬。
九月份,裴盪上了大二。
他比其他同學遲了一個星期才到。
公交車站牌邊,裴盪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衝鋒衣,鏈子松松垮垮拉到一半,襯得鎖骨冷白性感,他戴著黑面罩跟耳機,單手拉著行李箱,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手機。
旁邊是幾個按耐不住激動心情的小迷妹,見他放下手機,立刻就走過去問,「請問,您是裴神嗎?」
裴神?
誰啊。
老子認識嗎。
他撩了撩眼皮,薄薄的內雙,眼尾上揚,有一股無言的冷酷與猖狂。
女生們害怕生怯。
「對、對不起,打擾了。」
公交車來了,他拎起行李箱,找了個靠近後車門的地方,手拉著上方的鐵環。他又高又瘦,在逼仄的空間裡,張揚著一個二十歲男孩子的強烈荷爾蒙。隨著上車的人越來越多,裴盪身邊環繞的女生也扎堆了。
「手,別碰我,屁股。」
「這是第二次了。」
他眼神冷漠,扎透了女孩子的芳心。
公交車到校門口停了,裴盪拖著行李箱下去,這天正好是周末,路邊小吃店的生意十分火紅。他從早上起就沒吃東西,又搭了三四個小時的飛機,還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早已飢腸轆轆。
但裴盪不想吃。
他餓到暈眩,胃泛噁心,也不想吃。
裴盪長腿一邁,回到了宿舍。
裡頭的人都跳了起來。
「草!哥你終於回來了!」
「沒事吧哥?打你電話都不接!」
「那GP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突然跟阿姨他們說銀行卡密碼,一副交代後事的樣子,都嚇死了——」
裴盪一言未發。
氣氛因此降落冰點。
「啊哈,都這個點了,我們好像都沒吃飯呢,哥,要不要去外面吃啊,新開的小餐廳,挺有格調的,肯定適合您這種優雅紳士!」
裴盪伸指扯下黑面罩,眼皮下是一塊淡淡的青黑,微微憔悴。
「隨你們。」
他有些心不在焉。
一行人還遇上了一群富二代。
舍友捅了捅裴盪的胳膊,「哥,你還不行動啊,你的小迷妹要跟富二代跑了。」
什麼?
裴盪抬眼一看,那富二代正中間的,是一個打扮成熟的女生,燙著頭,穿著昂貴的衣裙。
這誰……來著?
而周喜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男神。
她從遊戲返回現實世界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里,有工作人員專門照顧,後來又來了一撥人,給了她三百萬,讓她保密遊戲。這錢來得太輕易,從某一方面激發了周喜的虛榮心,她開始買名牌包包跟化妝品,沉迷於奢侈的格調生活中。
當然——還要釣個帥氣多金的富二代。
周喜用錢開路,很快就進入到了一個富二代的圈子裡,同他們吃喝玩樂,開銷也很大,沒一個月三百萬就縮減了一半。她心痛如滴血,後又想想,她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前期的成本是必不可少的,心裡一下子得到了安慰。
沒想到跟他們吃飯還會碰到裴盪。
那男生個兒高,是天生的衣架子,墨綠色衝鋒衣酷得能炸街,冷漠的眉眼透著幾分傲慢,卻依然能把人迷得神魂顛倒。
周喜跟富二代們交談,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啊,你說那個神明遊戲啊,當然是假的,怎麼可能有人真的會留在那裡面呢——噢,真實感啊,其實也還好,是能摸到的,但畢竟跟真人不一樣嘛,現實世界裡的女朋友有血有肉,她不香嗎。」
然而裴盪插著兜從她身邊經過,一個眼神都欠奉。
怎麼這樣啊。
沒了莉莉絲帶來的生命威脅,周喜又忍不住想要倒追裴盪起來,對富二代說,「你先等等,我去跟裴盪搭個話。」
「裴盪?」
懶懶散散的富二代瞬間來了興致。
「是那個玩神明戀愛遊戲的裴盪嗎?牛逼,你朋友啊!」
周喜矜持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