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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了命讓我饒你一命,可是你呢,你是怎樣報答他的?」
她雙手捧起他的下巴,強迫人轉過頭。
李千機是個極為清秀的男孩子,不但是唇紅齒白,更有一雙臥蠶,襯得眼眸清澈明亮。而此時,濃密的睫毛也掩蓋不住眼裡的血絲與陰翳。
琳琅心道,這群師兄弟紅起眼眶來倒是一個比一個惹人疼愛。
她吻了他的唇角。
他緊緊抿著,弧度倔強,不如方才那樣讓她進去。
琳琅冷笑,「怎麼了,現在才想起你大師兄對你的好了?你吻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你大師兄會不會不高興?」
李千機沉默片刻,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恢復記憶的?」
「剛剛。」
琳琅伏在他的肩頭,兩人親密依偎,仿若一對耳鬢廝磨的鴛鴦,「你前一個月誤打誤撞晉升宗師,如果我沒猜錯,那時你腦中的淤血便散了。我的小五啊,師兄弟們經常說你沒腦子,師娘也曾這樣以為的,卻不想最終誤導了我,從來沒有發現你的偽裝。」
「直到剛剛——」
她語氣薄涼,「大宗師耳聰目明,十里之遙,不過方寸之間,你那般在意我,又怎會聽不清本宮與楚公子的對話?」而他完美掩飾,一直按兵不動,誰知琳琅不按牌理出牌,乾脆劃破自己的衣衫,讓他的心意合著怒氣一起捅破了薄薄的窗戶紙。
誰先心動,誰就是輸家。
琳琅是興風作浪的祖宗,她坐莊慣了,再爛的牌面也能做到無動於衷,而李千機的商業天賦極高,卻是第一次以感情入局,新手稚嫩,露了馬腳,自然一敗塗地。
「是,我是裝的,我是騙了你,我也對不起大師兄,這個答案你滿意了?」
李千機一把推開了人,死死咬住牙根。
「你放心,我李千機雖命如螻蟻,但也只犯賤一次。」
他一字一頓,「從今以後,我退出江湖,退出你們的紛爭——」
「賭輸了就想走?」琳琅慢條斯理拉好自己的衣襟,「恐怕沒那麼容易。」
李千機對她簡直又愛又恨。
他喜歡她一臉正經騙他的樣子,又恨透了她恢復長公主身份時高高在上的樣子,皇權讓她的野心既冷酷又迷人。他潛意識覺得,他不該太在意這樣的人,她們有時是海棠無香,美麗無害,可更多的時候,她們是鋒利的刀劍,一旦出鞘,滿城儘是腥風血雨。
她為什麼不能笨一點?笨到他可以小心藏好所有的蛛絲馬跡,可以昧著良心擁她入懷。
「你還想怎樣?」他竭力忍住發顫的身體,不是嚇的,而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他恢復記憶後,總是不能很好的將眼前的她與那位大權在握的長公主聯繫在一起,甚至一度產生她們是兩個不同的人的幻覺。對於長公主,對於師娘,他是敬畏有加,就差每天恭恭敬敬給人上一炷香來表達自己的誠心,誰會愛上自己的長輩?
而上天給他開了一個玩笑,抹去了他的恭敬與懼怕,讓他重新以一個男人的奇異角度去審視她。
於是淪陷變得輕易。
這些天他表面八風不動,內心波瀾萬丈,一方面覺得自己是個禽獸,褻瀆了高貴的長輩師娘,一方面又覺得自己是個畜生,竟與大師兄同時愛上師娘。如今失憶這層遮羞布被她明明白白扯了下來,他還有什麼臉面待在她的身邊?
他維持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自尊,只想保留最後的體面。
「本宮不想怎樣。」琳琅從後頭抱住他,姿態纏綿,「李閣主八斗之才,受之於天,本宮心悅已久,若能成為我大盛棟樑,實乃美事一樁。」
「你讓我為你辦事?」李千機不可置信扭過頭看她,「你明明知道小爺做夢都想睡到你!現在好了,咱們撕破臉了,你不讓我得到你,竟還要我天天看著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她怎麼能毒得這麼囂張!
就仗著他喜歡她嗎?
「你不能拒絕我的,對嗎?」郎心似鐵的長公主慢悠悠瞥了眼門外的公子們,「你是武功宗師,你要走,我當然攔不住你。但是,你確定要扔下你的手下,自己逍遙快活去嗎?我方才進樓時候數了數,不多不少,這裡正好三百五十一人,最年輕的,也不過才十一二歲,你說,他們能一一逃脫得了我大盛血衣密探的追捕?」
「你威脅我?」他啞著嗓音,不復少年無拘無束的張揚明媚,「長公主,你是不是沒有心的?」他瞞著她,尚且愧疚於大師兄,不敢做得太過分。若非琳琅故意逼他,他更不會過早放縱自己的情感。
「這個問題,你大師兄好像沒有問過。」
她點了點他的鼻尖,比往日還要親昵。
李千機突然擒住她的手指,放進嘴裡,狠狠一咬。
一縷血絲順著指縫滑落。
他盯著她,似荒郊野外飄蕩的孤魂,幽幽得滲人。
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痛楚,「那本宮就告訴你——」
這裡有心,等著天底下最溫柔的郎君來取。
她烏髮繫著金環,彎出數道美麗的墨花,他被她傷得千瘡百孔,仍為她這一刻眸中的粼粼波光而失神。
李千機自嘲,大師兄輸得不冤。
他也死得不冤。
明明有前車之鑑,他怎麼就鬼迷心竅地步了大師兄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