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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帝捉住琳琅的手,往他耳後摸去,「這是我刺穿了皮肉,重新染出了一枚硃砂。阿姐,我是不是,你心裡最是清楚的。」
琳琅久久沒有開口,面色古怪,「你該不會從小……」
荒帝知道她想要說什麼,眉心折出一道痕跡,但他並不認為這是需要避諱的事,認真道,「阿姐明鑑,我此前並無心思,只想護好阿姐以及阿姐的後人。直到,阿姐和離,回到永壽宮,與我深夜對弈,與我共商國事。」
「我愛阿姐聰慧的目光,也想阿姐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荒帝並不逼迫她,目光沉穩如昔,用他一貫的理智作風給她攤開來講道理,「阿姐,我知你並不愛秦帝,你是將他當成一件逗你開心的小玩意兒,覺得高興了,見人可憐,賞他一個名分。然而,婚姻大事並非你想得那般簡單,你嫁去秦地之後,山迢水遠,我的手或許伸不了那麼長。」
「作為二嫁新婦,你要適應秦地的風土人情,要適應秦族的明敬暗諷,你要謀算,要隱忍,要顧全大局,投入精力數十年,也許才能贏得秦國百姓的認可。」
「我是這世上唯一不願你受半分委屈的人,從前是,今後也是。」
唯有在他的羽翼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時時刻刻確認她一根頭髮絲有沒有受到委屈。
皇帝弟弟說得有理有據,還進退得體,琳琅一想,有道理,輕易被他說服了。
「那我該如何?如今你我是姐弟名分,你若開了先例,便是大逆不道。」
荒帝給出解決方法十分粗暴,「我可以假死,等會我便寫下退位詔書,讓位予你,等他們早上過來伺候,狂噴鮮血一口,先是憔悴,進而昏迷,迴光返照之際,腦門一磕床柱,當晚去世。」他略有抱歉補充,「只是要委屈阿姐,晚上要聽滿屋子的哭聲了。」
琳琅:「……」
不愧是效率狂人。
只是死法實在有些慘不忍睹,生生破壞了荒帝冰冷禁慾的面相。
她雙手捧住了男人的臉龐,「我可捨不得你去死,假死也不行。」
當女帝絕對是一項體力活,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天天是一堆麻煩事兒,與雪花般的奏摺相親相愛同床異夢。
「明白了,我會準備好的。」
荒帝與她默契十分,一個眼神知曉她的深意。
他猶豫了片刻,問,「我此刻能否抱你?我太主動了,是不是不夠矜持?你會不會不太喜歡?」
隨後琳琅被矜持的男人摟進懷裡。
女人勾唇一笑。
她倒是更想知道,出殯那日,不知有多少位師兄弟會來給她奔喪呢?
距離婚禮還剩半月,長公主突然暴斃,震驚朝野。
「怎麼會這樣?」
師兄弟完全無法接受。
他們前不久做了一場光陸怪離的夢,夢中的他們就跟得了失心瘋一樣,瘋狂愛上了那個女扮男裝的奚嬌嬌,為她爭風吃醋,讓長公主心灰意冷。
他們天資卓越,是何等聰敏之輩,明知道奚嬌嬌對師傅圖謀不軌,偏偏因著自己的私心,替人萬般遮掩與脫罪,最終釀成大禍,讓奚嬌嬌爬床成功。
長公主心灰意冷,又在一次巧合之下,撞見了兒子與奚嬌嬌的私情,再也經受不住打擊,暴斃身亡。
如此離奇的死因,除了老三,他們竟也查也沒查,反而被奚嬌嬌逐個攻陷,一心想著與她好,為此演變成同室操戈,令天下陷入動盪。
想要復仇的四師兄羞愧難當,他自詡頂天立地,不曾想為了兒女私情,竟薄涼如此。
至此,四師兄隱居荒野,做了窮困潦倒的獵戶,滄桑度日,不問世事。
五師兄在捉採花盜的路上,遇見了一名與她相似的姑娘,常常借人思人,令備受照顧的姑娘生出了一些遐想。
而某天夜裡,銀鞍白馬的風流俠客不告而別,成為姑娘永遠的遺憾。
小六沒有吭聲,他仗著自己一身高強武功,闖進了大盛的暗牢,把奚嬌嬌抓了出去。奚嬌嬌滿心絕望,本想在牢中老死,哪想得峰迴路轉,竟有一個蒙面人拯救她重見天日。
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雖然美貌不再,又滿身流膿,但是,她曾經是個有魅力的女子,也能洗衣做飯,生兒育女,於是膨脹了幾分心思,羞答答要以身相許。
她才羞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迎來了她此生噩夢。慈悲盟是刺客的老巢,各種懲罰叛主刺客的陰狠法子應有盡有,刺客頭子小六親自接手,奚嬌嬌明白了何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師兄元懷貞大夢一場,一夜白頭。
他跪在皇城階前三天三夜,寸食未進,好不容易有人回了話,回的還是長公主薨逝之語。
黑衣醫者當場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令路人不忍再看。
元懷貞瘋了一般,他徹夜不眠,馬不停蹄,瘋狂去找巫馬沛,見對方一臉驚慌地逃走,他不再心軟,折了他的四肢,一路拖到皇陵,好讓這個混帳的傢伙好好看看,身為人子,他究竟犯下了何等愚蠢大禍。
世人皆知,長公主的皇陵住著一位超凡入聖的醫者,他終日白衣,面具覆臉。但凡祭拜長公主之人,他分文不取,替人診脈看病,被稱為活菩薩。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醫者守著墓碑,終生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