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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年輕得,還沒學會如何更好地,愛年輕時的她。
陸慕深失魂落魄回到陸家。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沙發上,聽見聲音抬頭看了,「有本事離婚,沒本事爬起來了?我養你這麼多年,還養出一個廢物點心來了?」
陸母在一邊沏茶,忍不住為兒子說話,「這都是那個女人鬧出來的事……」
「輸了就是輸了,別找那麼多的藉口。」
陸父沒有留情面,冷漠地說,「當初是你說要結婚,不管不顧的,衝冠一怒為紅顏,真出息啊。現在好了,離婚也不給我商量,你以為這就是兩個人過家家的事情嗎?你這一衝動,準備好要怎麼給外界交代了嗎?」
陸慕深往樓梯走去,聽見他老子又是一聲冷笑。
「孬種。人跑了,就不會再搶回來嗎?要死要活的,又沒有目標觀眾,你想誰可憐你?」
他的腳步頓住。
「求您,求您教我,我要……怎麼搶?」
他咬字很輕,唯有最後一個「搶」字,瀰漫出一股冰冷的血腥。
陸母不禁縮起肩膀,覺得熟悉的兒子突然陌生起來。
「篤篤篤——」
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一隻手擰開了門把。
裙擺如玉蝶般翩躚而過。
鋼筆在紙上沙沙地走動,一行細密的段落後,戛然而止。
一團烏墨自筆尖暈開。
賀語冰收攏視線,神態自若,撕下了一張廢紙。室內響著輕薄紙張的撕裂聲音,微妙的,氣氛愈發安靜。他聽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
「心情好點了?」男人眼皮沒抬。
從民政局出來,攥著一個本,哭得一塌糊塗,問她要不要回家也不說,賀語冰乾脆把人扔到自己的別墅,先哭個夠再說。
她極低嗯了一聲,規矩極了。
「等吃完飯,我讓小張送你回去。」
煙波般的眸子游離著光,她嗓音柔細,「你……不送我回去嗎?」秋日的黃昏為窗戶鍍上了一層光影,投落到她的裙邊,金燦燦地簇著纖細的腳腕。
男人握筆的指尖微頓。
他再度撩開了眼皮,將一份極致的美麗納入眼底。旗袍盛裝的艷色過於招搖,竟壓下了周遭的一切色彩。
這件乳白色的繡花旗袍是他挑給新嫁娘的禮物,臨水照花的紋路,素淨而雅致,並不適合喜慶的婚宴場合,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穿過,因為——實在是太合身了。
旗袍的每一寸的裁剪恰到好處,仿佛是被男人擁在懷裡,在耳鬢廝磨之間,親手丈量了裊娜腰肢的尺寸。可是送出旗袍的人,不是新娘的丈夫,也不是親密的女伴,而是隔了一層疏離輩分的男性長輩。
「我為什麼要送你回去?」男人反問。
她好一會兒沒說話,菱唇微咬,飽滿水潤的嫣紅壓出深痕。
氛圍無形變得焦灼。
「刺啦——」
筆鋒幾欲劃破薄薄的紙張。
突然之間,鋼筆啪的一聲合上帽蓋,緊接著是椅子被挪開的咯吱聲響。
當男人離開了座椅,高大瘦長的身形瞬間顯露,如同初露崢嶸的冰山一角,攜著駭人聲勢,令原本寬闊的空間逼仄起來。
他掛了外套,上身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襯衣,隱約顯出厚實的肌肉輪廓,扣子沒有一枚是繃開翹起的,整整齊齊,扣得嚴絲合縫,做派嚴謹而考究。
或許董事長爸爸有重度強迫症。琳琅想道。
他走到琳琅面前,視線也從剛才的平視變成了俯視,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臉與他對話。
「我以為……你會送我回去的。」她慢半拍回應。
「你以為?」男人喉嚨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我記得,你之前是很怕我的。怎麼了,我就在醫院陪了一回床,你就斷定我是好人,不怕我了?」
粗礪的指腹近乎輕挑擦過了她的下巴,他含糊著掠過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口紅的功課做的不錯。」低調復古的唇色,令他想到了瓷器上的胭脂美人,流轉著傳世的風韻。
品鑑者的散漫似乎讓瓷器般美人難以忍受,她無意地後退一步,耳垂上的珍珠晃出粲然的珠光。
賀語冰站著沒動,聲線略微沙啞,「不是來征服我的嗎?退一步是什麼意思?」他克制了侵略的目光,即使如此,他的強勢依然如影隨形,讓人無法擺脫。
「我沒有!」她慌亂反駁,「我就是來問、問你……」
男人背脊挺拔,如同松柏,口吻卻不怎么正直,慣有的淡漠中含著幾分低沉,「哭了一場後,又精心打扮出現在我面前,擦著蜜一樣甜的口紅,只是想讓我送你回家?嗯?」
她咬著唇沒說話,像是一個做錯事等待老師批評的小孩子。
天真的美麗,有人嚮往,有人卻想要摧毀。
賀語冰轉了身,輕描淡寫地說,「我很忙,沒空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如果你是想要欲擒故縱,可以出門左轉了。」他用殘忍的、不留情面的話,粉碎一個女孩的驕傲與自尊。
更確切的來說,他給她機會。
最後的逃離機會。
他欣賞美麗,卻沒有收藏古董的習慣,因為古董是死物,它們的珍貴僅在於記錄歷史一剎那的光耀。對於一心向前的人來說,古董是過去,沒有任何的珍藏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