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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情況不一般了,國師大人不僅是譽滿天下的醫家聖手,一朝還兵符在手重權在握,姑射國君尚且要瞧著這位的臉色看菜吃飯,又怎麼敢不顧他的意願讓人尚公主?
姑射國君不敢強行按著牛頭喝水,但他也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國師大人炙熱絕倫,尚未娶妻,姑射皇室若能與之聯姻,將此英才徹底收入囊中,不說平添一大助力,將人綁在自家的戰車上,未來逐鹿天下對付威名赫赫的二師弟秦帝,不也得要女婿為他們澹臺一族好好出謀劃策一番嗎?
於是,慶功宴上,在姑射國君的默許下,大功臣被接二連三的美酒灌醉了,眉梢難得慵懶,醉玉頹山般倚著屏風。
澹臺明月含羞帶怯扶起人,「國師大人,您喝醉了,明月帶您去偏殿歇息。」
朝臣對國君的美人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繼續推杯換盞,熱鬧的喧譁聲掩蓋了離去的腳步聲。
說是偏殿,實則是公主寢宮,帝後極其寵愛她,特意把地方安排在他們宮殿的附近,好能時刻相伴。
「臭。」
國師大人倚著榻上金柱,衣襟凌亂,男色惑人,薄唇卻不解風情吐出了一個令公主尷尬的字眼。
澹臺明月下意識聞了聞袖子,余著淡淡酒味,比他的清淡多了。可是你瞧著這麼一個謫仙下凡的公子,皚皚白雪般凜然不可侵犯,連褻瀆他都成了天底下莫大的罪過。她咬了咬唇,強忍著面上熱氣,「那明月,明月先去洗漱一番。」
侍女們心照不宣,留著未來駙馬在帳內,服侍公主洗浴,期間又是一番主僕之間的嬉笑打鬧,把澹臺明月說得又羞又怯,腿兒軟得快站不穩了。
待夜色深沉,她足尖點地,身披輕紗,裊娜地往帳內走。
素手解開白紗,耳尖紅得滴血。
「國師大人,明月……明月這就來伺候您。」
一陣寒風吹起,她不禁哆嗦了胳膊。
帳內早已空無一人。
而血腥味在風中悄然蔓開。
澹臺明月聽見了外面短兵相接的打鬥聲,太監高亢尖銳的咒罵驚醒了絲竹靡靡的夜晚,「護駕!護駕!賊臣造反了!」
造……反?
誰造的反?造誰的反?
姑射皇城固若金湯,上有宗師坐鎮,下有禁軍巡邏,怎麼會有賊人造反?
她遲鈍地難以理解。
「嘭——」
窗戶碎裂,木屑四濺,一人如死狗般撞到她的腳邊,連噴數口鮮血。
「啊!」
她仿佛才意識到發生了何事,急忙裹了帷幕,遮掩自己的身軀。
「元懷貞,你枉為醫者,竟濫殺無辜,咳——」
地上的老者捂住胸口,鶴髮童顏,正是姑射的鎮國宗師之一,今夜是不可多得的功臣宴,歡聲笑語,載歌載舞,氣氛好得讓人掉以輕心。他們這些老傢伙想著宴上有年輕國師坐鎮,魑魅魍魎翻不起風浪,於是約了老友,忙裡偷閒小酌幾口。
熏熏然之際,不速之客硬闖凌霄殿,單槍匹馬,力悍三大宗師。
隨後他們發覺自己悄無聲息中了蠱毒,功力減半,難以抵擋來人的攻勢,兩死一傷。
窗外的年輕國師長身鶴立,劍尖凝著溫熱的血珠,他原是以金針為器,後來撿起了劍,下手愈發決絕狠辣。譬如此刻,他目光冷漠輕瞥,轉身之際,長劍隨手一擲。
鋒利劍芒頃刻釘穿宗師喉骨。
全無昔日溫柔慈悲之象。
公主落下眼淚,哽咽道,「……為什麼?我那麼歡喜把你帶回來,你卻如此待我?就算,就算你不念我恩情,你也不該這般狼心狗肺!若不是我,你豈能有今日之榮光?」
對方頭也不回,郎心一貫似鐵。
澹臺明月愈發絕望,「元懷貞,你不是人,你利用我和父皇,遲早要遭報應的!」
一道暗影潛伏其間。
「主子,有新情報。」
「說。」
元懷貞撕裂沾血的袖口,是別人的血。自他在體內封下三十三道血蠱,以逆練之法,強行重開天門,即使對上甲子之功的宗師,依然不費吹灰之力。
暗衛沉默片刻,艱難道,「長公主……長公主要在清溪寺剃髮出家。」
三國之中,能被尊稱為長公主的還有誰?
話剛落音,暗衛便見到他力壓三大宗師而毫髮無損的主子生生噴了一口血。
「你……說什麼?」
年輕男人轉過頭,眼睛裡全是駭然的血絲,他怒急攻心,險些走火入魔,眉間的血線竟滲出真的鮮血來,好似一隻流著血淚的眼睛。
此情此景分外詭異,暗衛哆嗦了一下,更為小心翼翼地開口,「長公主自言殺孽太重,業火焚身,願脫離紅塵慾海,長伴古佛青燈,為天下眾生祈福。」
元懷貞咽下割喉毒血,胸膛冰冷似雪。
他尚未拖她至地獄,她卻要佛渡她,早早脫離苦海,到達彼岸?
「她、做、夢。」
暗衛不敢多言。
——長公主十二月初一於大盛清溪寺皈依佛門。
這則消息如同一枚石子投入湖心,泛起層層漣漪。
本來,公主出家並非什麼稀奇的事兒,各國皇室也有不少無心嫁娶的公主為了跳出和親枷鎖,自願相伴古佛。令世人驚奇的是,當大盛長公主宣布出家,直接或間接導致了三國的動盪風雲,明明是一介女子之身,影響力相當於山呼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