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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毫不動容,「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她早知今日之苦果,還要女扮男裝混進來,闌門是給她玩過家家的地方嗎?你的師兄們一一坦誠,說她仗著自己的男人身份,明的暗的占他們便宜。往深處想,她可能是別國奸細,混進來偷取情報的。」
他娘親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陌生冷酷得讓巫馬沛不自覺瑟縮肩膀。
「我的兒啊,你是不知道她的本事,在你娘的眼皮子底下,敢覬覦你爹,還想生米煮成熟飯,呵,好一個膽大包天,她真當我這個長公主是來給她吃素的?」
「這,不會的,奚驕她單純善良,肯定是哪裡誤會了……」
「誤會?你娘跟你大師兄親眼所見,她膽子是大,可也笨手笨腳的,碗碟里的殘留藥物沒有清理乾淨,你現在跟娘講是誤會?你覺得你娘這兩顆眼窟窿是當擺設嗎?」
「打。」琳琅吐出一個字,「不打完不許停手。」
巫馬沛第一次求情無用,心亂如麻,他轉頭哀求韋淵,「爹爹!爹爹!她是你弟子,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韋淵牙齒縫裡蹦出三個字,「讓她死!」
「救命,沛兒,救命……」奚嬌嬌嘴裡噴出血沫,把少年噴懵了。
巫馬沛哆嗦著握住女孩兒柔若無骨的手,想著她笑靨如花的模樣,索性豁出去了,一把抱住人,「你打,你儘管打,把我也打死算了!我看你怎麼向我舅舅交差!」
兩名執法弟子眉頭一抖,面面相覷,更不敢動手了。
他們這個小少主來頭可不小,年紀輕輕晉為六國儲君,尤其是那位居於大盛運籌帷幄的鬼腹帝王,城府深沉,卻疼這個外甥如心尖上的肉,誰敢破小祖宗的一塊油皮,天涯海角也要追討回來。
執法弟子雖在闌門外院修行,可家鄉是盛朝,萬一荒帝發怒,他們的家族老幼可怎麼辦!
巫馬沛制服了執法弟子,又咬咬牙,乘勝追擊,「娘親,你今天要是打死她,我、我就不做皇帝了,讓你們巫馬皇族後繼無人,在五國面前丟盡臉面!」
滿室頓時鴉雀無聲。
「呵。」
堂外響起一道極為冷淡的笑聲。
「沛兒,你真當舅舅求你做這個皇帝嗎?若非我阿姐血脈,你算個什麼東西?」
第571章 師娘前女友(13)
人未到,聲先至。
厚重的貂鼠氈簾垂掛堂門,探入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朔風呼嘯,頓時湧入無數銀屑雪絮,光芒澄澄,模糊來人的眉眼輪廓。
待氈簾落下,立了一道軒昂偉岸的身影。
「舅、舅舅???」
天不怕地不怕的巫馬沛差點被嚇破膽,嗓子哆嗦著破音了。
他不怕他的爹爹,因為爹爹最是寬厚溫和,什麼都允著。他也不怕他的娘親,就是有時候犯錯了,心裡打鼓,有點兒怵。可孩子知道娘親疼人,只要他肯放下身段,開口央求,磨她個三四日,再嚴厲的娘親也會敗下陣來。唯獨舅舅,他是又愛又恨,是又敬又怕。
皇帝舅舅對他視如己出,情同父子。
據他娘親說,他出生之後,第一個抱他的人不是爹爹,而是這位十五歲一統南境疆域的年輕帝王。他吃的第一口米糊,穿的第一件衣服,全是由皇帝舅舅親力親為,不假手於人。
三歲那年巫馬沛辭別闌門父母,被他的皇帝舅舅樓上馬背抱在懷裡,一路細心呵護,從雲鶴山千里迢迢趕到了南境大盛,小孩子幼嫩細弱,一場小病也沒生,反而累病了人高馬大的年輕帝王,足足休養了半月才好。
荒帝身兼舅舅、慈父、嚴師等多重身份,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既是一座牢固的靠山,又是可怕的戒尺,督促著他不斷勤學進取。
巫馬沛自小長在宮裡,由於舅舅力壓群臣宗室,堅持不納後宮,偌大的皇城全是他一個人的撒野地盤,連商議國之大事的丹宸殿也是說進就進,舅舅至多是訓斥他一句,不許他光著腳丫子跑,免得著涼生病。
一到冬天,舅舅袖子裡備的不是暖袋,而是小孩兒的足袋,常常是奏摺批到半路,舅舅放下硃砂筆,開始滿皇城找他,非要親眼看著小外甥兒穿上鞋襪、披上斗篷、裹得跟小粽子似的,他才鬆了一口氣,健步如飛地回去繼續幹活兒。
啟蒙之後,巫馬沛叛逆厭學,那些個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大儒們,差不多都被小太子禍害過,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成群結隊跑去舅舅面前哭訴告狀。
那幾天,舅舅的袖子濕漉漉的,全是被老師們哭濕的。
結果呢?調皮搗蛋的小太子被他的皇帝舅舅拎著揍了一頓。
他很不服氣,又哭又鬧,終於哭得舅舅心軟,給他騎了一晚上的大馬。
雖然舅舅從不在他面前說自己的事兒,巫馬沛卻是個閒不住的小霸王,早從老嬤嬤老太監的嘴裡把舅舅的豐功偉績探聽得一清二楚。
比如說,舅舅是九歲被娘親扶上了皇位,也許是天生為帝,舅舅年少聰慧,足智多謀,過目成通,不出四年就能親政,懲處貪污,提拔能臣。娘親嫁給爹爹的那一年,十五歲的舅舅披堅執銳,征戰南疆,鐵血嚴律,諸侯臣服。
巫馬沛依然能想起那位八卦老嬤嬤,她提起娘親出嫁時,渾濁雙眼迸出驚人的光,其狂熱程度,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老嬤嬤說,長公主出嫁那日,世之罕見,足以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