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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哥,你這兩個小時幹嘛去了,怎麼才接電話啊!我們按照你的吩咐,今天開始拋售趙氏傳媒的股份,低位減持,兄弟們磨刀霍霍,剛準備下手呢,草,不知道哪裡冒出好幾個操盤孫子,吞了咱們百分之二十五,氣死老子了。」
「這時機來得太巧了,我懷疑他們是受人指使!願哥,你放心,咱們已經派人去查了,一定將幕後黑手扒皮抽骨,給您熬湯喝!」
「嗤——」
輕笑聲響起。
許昌呆滯了片刻。
他好像聽見了一個女人的笑聲,在無欲無求的願哥的手機里。
完了,他耳朵出現幻聽了,要預約耳鼻喉科的醫生了。
雪潤如白蛇的雙臂纏上陳願的腰,姿勢熟練而自然。
陳願的視線晃出了一管襯衫袖子,略微寬大,往上折了兩折,露出纖細的手腕,淡青色的血管紋路清晰可見。
再往上走,便是青青紫紫的咬痕。
全是他的。
陳願喉結微動,挪開了眼。
琳琅踮起腳尖,下巴抵住男人瘦硬的肩膀,她巧笑嫣然,「沒錯,他們是受了我的指使,這樣一來,只要趙氏的當家人還沒有糊塗到底……」就會再度求到金家的門前,共同聯手對付陳願。
她今天有兩個任務,一是調個情,二是順便來個調虎離山,沒了陳願坐鎮中央,他那些剛訓練出來還未能獨當一面的小弟弟面對驟然大浪,必定手忙腳亂,落入下風。
雖然沒有占儘先機的透視眼,但琳琅也沒有坐以待斃的習慣,任由男主輕鬆掌控她的一切。
女主想跪舔陳願以求自保是她的事,她可不喜歡仰人鼻息。
琳琅扯了扯襯衫的略短衣擺,衝著男人理直氣壯埋怨道,「你幹嘛不買長一點的?」
本來就是他自己買的衣服,他愛短的不行?
陳願懶得慣她,一根手指頭往後,戳著她的額頭。
「一邊兒玩兒去。」
小妖精產生了嚴重的逆反心理,她偏不一邊兒玩兒去,愈發痴纏住人,還對著手機另一邊的人煽風點火,「小弟弟,你說說看,你要怎麼個扒皮抽骨法,需不需要姐姐親自給你送上門去?」
……臥槽,這是人話嗎?
姐,講講道理,您送上門弟弟還有命在嗎?
許昌的額頭冒出層層細汗。
這下好了,都不用看醫生了,他直接進棺材得了。
許昌朝著他的哥們拼命眨眼,你們平日裡的騷話那麼多,快來個機智男孩救命啊,他人生大好,不想英年早逝啊。
幾個哥們會意,對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立即撕下一頁紙,只見他們時而皺眉,時而咬筆,一副絞盡腦汁的模樣。
許昌留下了感動的淚水,他何德何能竟然擁有一個感天動地的兄弟智囊團!
關鍵時刻,感天動地的兄弟智囊團紛紛亮出了他們紙片上的字。
——苟富貴,勿相忘。共患難,對不起,老子趕飛機了。
——兄弟一場,你想要什麼樣的棺材?金的?銀的?玉的?木的?好了,咱們知道你樸素無華的情操,給你火葬了吧。
——親愛的昌昌,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兄弟組團泡她,明年去你墳頭敬酒!
呸,全是不要臉的龜孫子。
許昌深吸一口氣,慫得一匹,「對不起,是小弟不長耳朵,打擾您們的興致,請繼續。」
通話到此為止。
琳琅將臉埋進陳願的後背,悶笑不已。
年輕男人的身體尚未退燒,餘熱猶在,琳琅的臉龐貼著他濕潤的肌膚,好奇地問,「哥哥,你不生氣嗎?」
陳願喉嚨溢出冷笑。
生氣有用?
琳琅又軟軟地說,「我這也是走投無路,才出了個昏招嘛。喏,要不這樣,我把趙氏傳媒還你,你把金氏翡翠給我,咱們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好不好?」
一筆勾銷。
陳願心裡反覆咀嚼著這四個字。
好一個風輕雲淡。
在五分鐘之前,她的腦袋歪枕在他的心口,睡得滿臉的孩子氣,連嘴唇沾了頭髮都沒發覺。而五分鐘之後,她又穿了他衣櫃裡最喜歡的一件襯衫,大搖大擺地下樓,默契得令他浮想聯翩。
脖子吻痕正新鮮,小姑娘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不好意思躲在他的後背,甜蜜又纏綿。
他以為故事到這裡,她至少會留點什麼,也應該留點什麼。
他以為她會喜歡他,哪怕是指甲蓋兒的一點點。
可是,她笑嘻嘻宣判,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
仿佛對她而言,他接近崩塌的全世界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遊戲,而他自己,只是過河的小卒,吃掉將帥後便無關緊要了。
於是,說丟棄就丟棄。
陳願從夢境中驚醒,胃部的不適感又洶湧地襲來,陣陣灼痛,噁心得他頭昏腦漲。他猛地推開琳琅,一個人跑到洗浴間,雙手撐著大理石,對著洗手盆吐得昏天黑地。
靈魂伏在上空,被裁切成了兩部分,奇異的饜足,又奇異的飢腸轆轆,他猶如一具不需要進食但又餓得頭痛的屍體。
自我厭棄感更重。
陳願沖乾淨了污穢物,又將腦袋埋在水龍頭下,開了最大的水量。冰冷的激流嘩啦啦淌過脖頸,灌入耳朵。
他清醒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