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這次琳琅裝病,他躲過護衛,帶著人偷偷溜出宮來,扮作一對尋常的新婚夫妻來逛燈市。她倒是毫不羞怯,站在火樹銀花前,大大方方喊他相公,流露出親昵之色。
魏鈺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翻滾著。
跟馮思思在一塊的時候,他會想要捉弄她,喊她娘子很順口。可對著琳琅,那聲稱呼就顯得莊重,讓他不敢隨意開口,總覺得應該更謹慎一些。
他們順著人流而下,賞著花燈,看了表演,吃了元宵,在這普天同慶的節日中,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小夫妻。
琳琅心滿意足戴著魏鈺自掏腰包買下的精美銀鐲子,笑眯眯地說,「攤主真是好人呢,給我們便宜了那麼多。」
男人的耳尖滾燙,幸好是走在樹蔭底下,陰影遮掩了他的窘迫。
那個胖乎乎的攤主還說,倆人是他在做生意之中見過最般配的夫妻了,合他眼緣,遂就半賣半送了。還叫他們下次再來光顧,到時會進一批新貨,有賣琉璃耳墜的,一定很襯他夫人的美貌。
「可惜了,我還想見見那耳墜子。」琳琅遺憾地說,轉頭對著魏鈺,「你說我是不是很貪心?明明,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我卻還想著要無理取鬧。」
他不敢深想她所指的是什麼,狼狽迴避了她的視線。
最後一次麼?
這第三件事結束之後,她回到她的森嚴皇城,成了那個雍容華美的皇貴妃,與他再無一絲一毫的瓜葛。她說過,她既然答應他了,就會讓真正的周琳琅永遠的消失。
這消失,也包括兩人幼時的情誼嗎?
不,他們之間沒有這種美好的東西。從他冷酷弄暈她的那一天起,從他目送著那頂紅轎子遠去的那一刻起,他沒有任何資格挽留。
「你許了什麼願?」他輕聲問。
那隻漂亮的藍色河燈在一片水光中悠悠蕩遠了。
「我以為你會知道。」
湖邊的紅裙少女轉過頭,她的臉龐在燈火下愈發秀美精緻,那一對美麗的琉璃眼眸,此刻柔軟得不可思議,淺淺勾畫出夜幕里的那一輪澄澈冰鏡。
以及他的身影。
鬼使神差的,他蹲了下去,任由長袍的一角沒入冰冷的水中。
輕輕吻上了他此時的「妻子」。
澀澀的鹹味。
他嘗到了。
是眼淚。
那是誰的?
魏鈺恍惚回到了府上。
馮思思徹夜未眠,在大廳里等著他。
「你去哪裡了?」
吹了一夜冷風的馮思思不由得質問。
上元節這種適合情侶熱鬧玩耍的節日,他居然不見蹤影!虧她親手製作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想著上街才穿,讓男人驚艷她的手藝。
「我去辦事了。」
魏鈺說著,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可馮思思向來不會看人家的臉色,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又被王孫公子捧著,大家都特別喜歡她直率爽朗的性格,於是就行事愈發恣意起來。
馮思思攔住他,冷冷地說,「辦事還提著走馬燈,我看你是夜會佳人吧!」
看著在手裡旋轉著的八角燈,他沉默了。
她說,起碼要留個想念。
於是那對鐲子她戴著,這隻花燈就歸他了。
馮思思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真的猜中了?
「賤人!」她忍不住尖叫一聲,眼珠子都紅了,「你竟敢背著我找小三?!」
小三是什麼?
他無暇細顧對方嘴裡稀奇古怪的詞語。
魏鈺只想著分別之時她站在屋裡,看著他,將門緩緩關上的情景。
那一瞬間,她與他,涇渭分明的割裂成兩個世界。
憤怒至極的馮思思撲上去撕咬他,被男人隨手甩開。
她怔怔地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看著他。
「來人,送王妃回房。」
魏鈺甩袖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攤開宣紙,著筆後,一個折梅輕嗅的女子躍然紙上,那低頭一笑的溫柔,吹散了冰天雪地里的寒意。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傻。
真傻。
第40章 替嫁前女友(8)
她與他,自小長大。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也還記得在雨天裡,牽著小小的人兒回家的場景。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眉心一點紅砂,嬌嬌軟軟的挨著他,瑩澈的雙眼裡滿是依戀與眷慕。
那時候他生母卑賤,只是一個洗腳丫頭,為了富貴榮華爬上了龍床,結果剛生下他就難產而死。
他就像一個皮球,被各宮的妃嬪踢來踢去,誰也不想領養一個毫無前途的小皇子。
最後他被掛到張妃的名下。
一個表面溫柔實則歹毒的老妖婆。
這女人最喜歡用她那長長的染了蔻丹的手指甲,一塊一塊掐著他的肉。
太監們也見風使舵,對他非打即罵。雖說是一個皇子,卻連溫飽都成了問題,像條流浪狗一樣,骯髒的、毫無尊嚴的活著。
他忍耐著,總有一天他會脫離這個泥沼。
然後,機會到了。
周太傅的女兒在御花園走丟了,宮裡調出了大批的侍衛去搜尋,但都均無下落。
他們當然找不到。
因為這小姑娘掉進了他捕獵的坑裡,小腿還被捕獵夾咬住了,鮮血淋漓,一時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