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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是道上混的,對菩薩一類的東西還是怵得很,在佛寺里待著很不踏實。難得孫子喊他一聲爺爺,硬著頭皮就來了。
本打算看幾眼就走,結果孫子莫名其妙被寺內的老方丈看上了,一個勁兒說這小子骨骼驚奇,佛緣深厚,最適合當出家人了。
啊呸呸呸出家人你個大頭鬼啦!
他老顧家出了一個不中用的情痴兒子,好不容易他熬到頭髮白了,等到了下一代,怎麼說也得把秀秀培養成一個左青龍右白虎的優秀少主他老人家才能含笑九泉呀!
顧老爺子黑著臉就離開白馬寺,一路碎碎念,「秀秀爺爺告訴你啊,那些禿驢就是看你年紀小,比較好騙,想誑你去廟裡干苦活,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爸爸媽媽還在家裡等著你回去吃飯飯呢。」
「爺爺,我想出家。」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把老爺子穩如泰山靜如狗的身軀震了震。
完了,那禿驢洗腦成功了。
老爺子哆哆嗦嗦將小孫子帶回家,連夜召開了緊急的家族會議,討論的結果是拉響紅色警報——有生之年,絕對不能讓秀秀第二次踏入佛寺,尤其是那個見鬼的白馬寺!還有就是,杜絕秀秀跟禿驢、牛鼻子、尼姑等黑名單人士的接觸!
經歷雞飛狗跳的出家之事,顧老爺子趕緊請了一個算命的,最好給孫子起個沾染人間煙火氣息的大名,怎麼說也得把人拴在顧家。
然後秀秀有了新名字。
顧西樓。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顧西樓。
小奶娃半晌沒吭聲。
顧老爺子看他那雪白小臉上蹙起的彎彎細眉,老爺爺的慈愛泛濫,溫聲細語地說,「秀秀怎麼啦?不喜歡這個名字麼?」
小奶娃很誠實點了點頭。
老爺子樂了,「那秀秀想要啥名字呀?」
「鏡澄。」小奶娃睜著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明鏡的鏡,澄澈的澄。」
老爺子還沒說話,他老爸就嘀咕了一句,「咋這麼像和尚的名兒呢?」
說完就被老爺子踹到地板上了,十分嫌棄,「去去去,你這個小兔崽子,會不會說話的呢?啥叫出家人的名字啊?明鏡啥的你會說呀,秀秀比你有文化多了,你不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顧爸爸糾正,「爹,是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
「嘿,小兔崽子膽兒肥的流油啊,敢頂撞你爹,來來來,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得鼻青臉腫老子就把名字倒過來念!」
他兒子老委屈了,「爹你真不要臉,一把年紀了還想改名成帥顧!」
把老爺子給氣得,「一把年紀咋的啦?老人家就不能帥啦?你這個小崽子就是皮癢,滾過來,老子揍死你!」
顧老爺子剛擼起袖子,被旁邊的娃娃扯了一下,奶聲奶氣地說,「爺爺,打架不好。」
「對對對,爺爺就是太衝動了,小西樓可不能像爺爺這樣,要文明,要講禮貌,乖乖的,爺爺等會給你吃糖糖。」
小東西皺著眉,一臉糾結,「能不吃麼?」
顧老爺子摟住他的小肩膀,「那小西樓喜歡吃啥?爺爺給你買去!」
顧爸爸給自家老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不愧是見過風浪的男人,這轉移話題的能力真是槓槓的。
於是人人都知道了,顧家有了一個小主子,叫顧西樓。
跟老爺子的粗獷、老爸的文弱不一樣,顧家小少爺生的是秀骨清像,眉心一點硃砂,猶如菩薩身邊的下凡小金童,渾身上下自帶出塵脫俗的仙氣。
作為一個黑道世家的少主,顧西樓很不科學的長成了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身上沒有一點兒不良習氣,無論是成績還是體育皆是超乎尋常的完美,完美到老顧家再一次哭出來。
他們就只是想要個普普通通的男孩,這種德智體美勞全民發展的優等生還怎麼忍心唆使他去搶地盤罩小弟啊?
品學兼優的年級第一還特愛幫助他人,導致從小到大顧西樓身邊的迷妹迷弟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始終不變被供奉在神壇之上。
老爺子真的很絕望,隨著乖孫從小學念到初中,從初中念到高中,一隻小螞蟻都沒有碾死過,已經超凡入聖到一定程度了。
這時候閒的發慌的顧爸爸看見老爺子如此煩惱,又跑來出餿主意了,既然兒子做不成接班人,可以找一個優秀的賢內助啊,就比如他老婆這樣的。
顧老爺子盯著這個吃著兒媳軟飯的兒子好幾眼,硬生生把吊打的衝動收回來,轉頭跟兒媳婦商量去了。
然後某天晚上,正在做功課的顧西樓收到了來自顧媽媽的貼心問候。
「兒子,換了新宿舍,習不習慣呀?」
「習慣。」
「兒子,新同桌是男是女的?」
「女的。」
顧媽媽動作一頓,勉強壓住了自己的尖叫,溫和地說,「哦?那這個女同桌長得咋樣啊?開朗的還是文靜的?家裡是做什麼的?有幾口人?她喜不喜歡打人啊?哦不,媽媽是想知道她是不是那種為了朋友兩肋插刀講義氣的女孩子!」
顧西樓想了想,老老實實地說,「我不知道。」
在他的世界裡,只有佛祖與經書,至於信徒長得什麼樣,他是不在意的,畢竟容貌美醜,皆是皮下白骨,百年之後眾生又有什麼分別?
顧媽媽一拍額頭,得了,還是個沒開竅的木頭,白高興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