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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4:知人知面不知心(下)

    不僅小紙人張姐冒出了好多感嘆號,張愛國也被「張姐」直白的請求震驚到了。

    他畢竟是太極拳十級選手,小場面還是不慌的。

    「我也想親你、想抱你、想愛你,告訴你我愛你,但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他看「張姐」的目光是痛苦的。

    臉上的深情與為難糅雜在一起,最後通通化為無奈的嘆息。

    「張姐」也被他直白而熾烈的表達鎮住了,臉上浮現淡淡醺然酡紅。

    但她沒被張愛國哄住,而是手指糾結問他:「你以前不是說你愛的是我的內在不是皮囊嗎?」

    張愛國被這話噎得臉色微青,只是「張姐」視線低垂沒注意到。

    他遲遲沒給反應,「張姐」只覺得鼻尖一酸,眼眶泛紅漫起了水霧。

    她咬著下唇,壓抑內心激盪的複雜情緒:「我知道——你是因為我現在在你媽的身體裡,所以才不願意靠近我對吧?但我還是我,你愛的內在都在啊,你真能將我當成你媽嗎?」

    「張姐」情緒越說越激動。

    這時,一直沒點兒動靜的張愛國騰地一下站起來。  

    「張姐」的話也被迫變成了輕微的嗚咽。

    窗簾後的兩隻小紙人內心刷屏般飛過一片感嘆號。

    小紙人張姐不僅碎了三觀,還被他倆的對話驚得目瞪狗呆。

    她活了五十多個年頭,自認見慣大風大浪,啥事兒也不能讓她大呼小叫了,直到看到三十五歲的兒子——她才知道自己原來還太年輕見識太少——也是頭一回見識到這樣的兒子。

    骨子裡的勢利薄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真的太像他親爸了。

    不不不——

    科學嚴謹一點兒的說法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為了能博取她的歡心多爭家產,眼睛不眨地撒謊說「不改姓感覺自己被孤立,跟媽媽妹妹不像是一家人」,給自己改了姓;為了讓「張姐」立遺囑將財產都給自己,明明噁心還下得去嘴。

    他老子跟他一比,他老子都不能算勢利薄情的渣男了。

    小紙人張姐突然有點兒不想回歸肉身了。

    總覺得肉身被污染了。

    哪怕回去也要用消毒液反覆消毒幾回。

    用小短手摸摸圓溜溜的紙腦袋,小紙人張姐腦中甚至浮現一個「要不將眼珠子摘下來擱在消毒水裡泡泡」的念頭。實在是剛才那一幕太震撼她三觀,衝擊她的眼球,污染她的心靈。  

    跟小紙人張姐一樣心情激盪複雜的還有「張姐」。

    不同的是,小紙人張姐看到了大兒子為了野心不擇手段連自己都噁心的狠辣,而「張姐」在愛情濾鏡下看到了他的真心——他真的是太愛自己了,他真正愛著自己的內在而不是皮囊。

    終於,「張姐」答應明天去立個遺囑。

    張愛國聽後暗暗鬆了口氣。

    趁著「張姐」去廚房盛飯的功夫,他背過身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嘴,衝著垃圾桶吐了口水,爾後又裝作沒事人的樣子。二人氣氛升溫不少,聊天的內容也變成「拿到幾十億遺產怎麼花」。

    張愛國是個多疑且細心的人。

    他看得出「張姐」是一時被自己迷住沒想通關鍵,等情緒下來又會疑神疑鬼。

    要真正穩住她還得別的手段。

    當然,這個手段不是獻身,那太喪病了。

    張愛國談起了公司的瑣碎雜事,談著談著不著痕跡將話題挪到「某同事離職了」。

    「她怎麼離職了?」

    「張姐」對「某同事」有點兒印象。

    一個工作上的女強人。  

    原本是張愛國帶的新人,沒多久跟他平級,不出意外還能成他上司。

    「你不是說她下半年能升總監嗎?這個節骨眼離職太可惜了……」

    同事剛奔三,一胎後在家當了兩年的家庭主婦,因為家庭開支跟婆家有矛盾,為了孩子和家庭地位話語權重出職場,一心一意拼起事業。她的績效加提成分紅,收入是張愛國五倍多。

    張愛國最不爽這個「某同事」,說她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乖乖待在家裡相夫教子養孩子生二胎比打拼職場輕鬆多了,還整天拿這個事情抱怨攻訐丈夫,一點兒不給她男人尊嚴。

    活脫脫一個怨婦。

    【女人不給男人尊嚴,婚姻能和諧嗎?】

    「張姐」覺得這話哪裡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地方。

    她當然聽不出來。

    因為張愛國用無師自通的PUA手段限制她的思考能力。

    不論男女都需要尊嚴,犧牲任何一方的尊嚴成全另一方都會導致婚姻不和諧,走向破裂。

    「前兩天就辦好離職手續走了……」

    張愛國挑出菜里的肥肉,他口味重,吃菜比較偏向油水重、味道大的,素菜不愛吃。  

    沒一會兒嘴角就沾了一圈油。

    「張姐」道:「離職也該有個理由啊。」

    她的話正中張愛國下懷。

    他道:「她老公出軌,去年她婆家拆遷分了她三套房子,她打算離婚帶著孩子回去打拼。」

    「張姐」訝然。

    「她老公出軌了?」

    一個月收入五六萬的女強人婚姻也這麼失敗啊。

    「她老公真不是東西。」

    張愛國倒是不覺得同事丈夫哪裡錯。

    你說家裡老婆整天在公司加班,996不見人,哪個丈夫受得了?

    感情需要維繫,但人都見不到怎麼維繫?

    明明是那個同事不顧家,將男人推出去。

    她蠢她活該唄。

    思及此,張愛國略有些得意地說出真正的目的。

    「……她最蠢的是,離婚多了個拖油瓶,以後不好嫁,她丈夫還白分走她兩套房子。她丈夫有房有車還只有三十歲,正值壯年,再去相親找一個,多得是女人撲過來,她就成滯銷的了。」  

    「你同事娘家的房子不是給她的嗎?怎麼也被分走了?」

    張愛國道:「婚內所得的共同財產,離婚當然能分……」

    「張姐」聽後若有所思。

    圍觀這兩人對話的小紙人張姐簡直要給大兒子教科書式的打壓調教「鼓掌」了。

    這段位這心機,他那個早死的老子是拍馬難及啊。

    強調「婚內所得的共同財產」,不就是暗示「張姐」不要怕,大膽立遺囑,老太婆的遺產也是「婚內所得」,她保底也能拿一半。拿著一半的錢還能獲得張愛國的真愛,事業情場兩得意。

    果不其然,「張姐」微擰的眉頭也舒展開來,臉上的笑意更真實了。

    吃了晚飯她去廚房洗碗,張愛國坐在客廳看電視。

    電視聲音開得很大,廚房內的「張姐」一邊洗碗一邊哼著DY熱曲。

    卻不知張愛國從西裝內口袋掏出兩張符篆。

    裴葉一眼就知道那是驅鬼符篆。

    也不知他上哪兒弄來這么正宗的貨。

    張愛國將一張放回口袋,另一張裹上打火機放在另一側口袋。  

    小紙人張姐看不明白。

    她有小紙人護身,對驅鬼符篆的感覺不深,只是下意識不想靠近。

    裴葉卻一眼猜出他的用意。

    小紙人張姐的大兒子是真的狠角色。

    擺明了是想明天立了遺囑就將符篆燒掉兌水讓「張姐」喝下。

    「張姐」身體內的魂多半是他媳婦,生魂跟肉身不吻合,一張正宗驅鬼符篆喝下去,妥妥能將生魂趕出張姐肉身。再將另一張驅鬼符篆貼在媳婦原先的肉身上,生魂便無法回歸。

    用不了幾天功夫,老媽死了,老婆也死了。

    他便能用「張姐」立的遺囑繼承幾十億,安安靜靜地享受一夜暴富的滋味。

    關鍵是兩個人的死也查不到他頭上。

    秒啊~~~

    裴葉對這手操作只能打82分,剩下以666送給他。

    她將小紙人張姐拉到角落,嘀嘀咕咕說了猜測。

    小紙人張姐感覺整張紙都不妙了。

    半晌才喃喃道:「他……真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老子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這個兒子一看就是他的香火。

    「那現在該怎麼辦?」再不回去,她就真的死了,半輩子積蓄都給這個兒子做嫁衣,逢年過節上香祭拜什麼的指望不上,還不知他背地裡會怎麼噁心自己,怎麼想怎麼憋屈。

    裴葉不慌不忙:「這簡單,我讓你回去。」

    難度不大,不慌。

    小紙人張姐坐水房地上,思索裴葉的話。

    她道:「阿姨也不是占便宜的人,你幫阿姨,阿姨虧待誰也不能虧待自己人,你說對吧?」

    多個朋友勝過多個敵人。

    不管「筱蒼」一開始為什麼要下海靠顏值身體吃飯,二人身份也是不對等的金主和「小男友」關係。現在不一樣了,地位發生變化,張姐必須要打好關係,免得以後翻舊帳被清算。

    一個能讓人生魂歸位的大師,自然也能讓生魂離體,害人於無形之中。

    裴葉笑眯眯道:「阿姨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張姐忙擺手:「不見外不見外,阿姨第一眼見你就覺得有緣分,跟親人似的,一家人哪裡會說兩家話。阿姨害怕給少虧待你呢,你現在上著大學,學業重要,這點兒小錢就別推辭了。」  

    兩隻小紙人假兮兮地寒暄。

    上方掛著的鳥籠,那隻尾羽漂亮的鸚鵡默默盯了會兒。

    「塑料塑料——」

    「塑料塑料——」

    「塑料塑料——」

    裴葉一個眼刀甩了過去。

    再嘲諷一句拆了你翅膀露天燒烤!

    鸚鵡:「……」

    三秒過後,它又撲騰著翅膀。

    「漂釀漂釀——」

    裴葉:「……」

    確認過眼神,這是成了精的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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