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5：給河蟹大神上供

　　  青？

　　  金獅知道這個獸人少年。

　　  那是一頭長著青色皮毛的「幼狼」。

　　  說是「幼狼」，其實體型、耐力、速度、爆發力、力量……僅比普通成年獸人多一些，是年輕一輩中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因為根據獸人的成長規律，第一次褪去獸形化出人形，身體素質會暴增兩到三倍。青這種天賦的，暴增五到六倍也正常，假以時日甚至能跟金獅一較高低。

　　  聽到好苗子不見了，金獅作為部落之長不可能不管。

　　  「他什麼時候不見的？」金獅看著有些心急。

　　  他不得不心急。雖說他也就比青大了十一二歲，剛剛奔三，正要進入雄性獸人最巔峰黃金時期，但在獸人大陸這個邊陲荒地，獸人生存處境艱難，不少獸人部落的平均年紀並不樂觀。

　　  按照這個標準算，金獅也就只有七八年了。

　　  若是倒霉一些，死在跟其他部落爭奪資源或者狩獵途中，連七八年都沒有。

　　  他必須儘快選擇好接班的人選，青便是其中之一。

　　  青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他是所有人選中最年輕的一個。

　　  老年雌性獸人收了收眼淚，沙啞道：「昨天傍晚就不見影子了……」  

　　  「會不會是太調皮在外邊過夜了？」金獅的助手猜測。

　　  金獅覺得有這個可能。

　　  大家都是從幼獸成長起來的，對精力旺盛的幼獸會有什麼行動再清楚不過。

　　  別說偷偷摸摸溜出部落，他小時候還幹過去最近部落偷雞摸狗的事兒，好幾次被抓到，有一回還聽說那個部落多了一個年輕漂亮的雌性獸人要結婚，還星夜趕過去湊熱鬧、鬧洞房。

　　  老年雌性獸人支支吾吾，似乎面有難色。

　　  金獅察覺出不對勁，再三追問。

　　  老年雌性獸人只能坦白，乾瘦暗黃的臉上寫滿了羞慚，她自責說道：「是我、是我太餓了，青那個孩子沒辦法就去找了灰蟒，灰蟒說可以兩個一起去狩獵，約好去附近的惡魔森林……」

　　  「惡魔森林？他們兩個幼獸過去？」

　　  金獅雙手負在背後來回踱步，幾乎要將腳下的木板踏穿，一條粗長獅尾在身後亂甩，空氣中瀰漫著金獅霸道蠻橫的特殊香味。在場其他雄性獸人感覺到了壓迫，老年雌性獸人則老臉微紅。待在他木木部落幾十年，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抗拒任何雄性獸人釋放的氣。

　　  所幸她年紀大了，自身氣息薄弱，受影響不明顯。  

　　  「真是膽大包天，灰蟒也是混帳……」

　　  惡魔森林之所以稱之為惡魔森林，並非裡邊兒住著惡魔，而是環境惡劣兇險無異於惡魔聚集之地。即便是成年獸人也只敢在外圍晃蕩狩獵，除非是精銳青壯組成團才敢深入其中。

　　  至於灰蟒……

　　  金獅對他也有記憶。

　　  灰蟒是金獅聞過氣息最腥臭污穢的傢伙。

　　  跟自己競爭族長失敗，長相醜陋沒有一個雌性看得上他，無父無母的可憐蟲。

　　  他就比金獅小了三四歲，但金獅十八歲那年就順利褪去獸形，力量迎來爆發式增長，擊敗整個部落的青壯獸人，而同為族長候選人的灰蟒卻直到現在還維持著醜陋弱小的幼獸獸形。

　　  根據獸人大陸的傳統，十六歲到二十歲是最容易進入成年期的黃金時期。

　　  一旦過了二十歲，基本沒有褪去獸形的機會。

　　  自然，也不會有雌性青睞一輩子都無法成為強者的廢物。

　　  或許是這些年打擊太大，灰蟒已經很久沒在公眾場合出現，偶爾出現也只是陰仄仄冷著眼，吞吐蛇信，冰冷冷的陰險樣子跟惡魔森林那些野獸蛇類如出一撤，看了就非常不爽。  

　　  老年雌性獸人只是捂著臉哭，懊悔莫及。

　　  金獅看著她也嘆氣。

　　  「你先回去吧，我派人去找找他倆，有消息了告訴你。」

　　  老年雌性獸人下去之後，金獅讓助手去取一條上一批狩獵還剩下來的豬腿，偷偷送去給她。

　　  青因為老年雌性獸人太飢餓，偷偷跑出去狩獵這事兒，金獅作為族長聽了心裡也難受。

　　  如果獵物能再多一些，部落這些老人也能吃飽一點。

　　  雌性資源很珍貴，但僅限於還有生育能力的雌性。

　　  類似老年雌性獸人這樣的，擱在部落是受人尊敬，但也僅限於尊敬。尊敬根本換不來食物資源上的優待。雄性獸人狩獵的食物是優先部落成年獸人，他們吃飽了才能繼續打獵。

　　  其次是年輕雌性獸人，她們吃飽才能生育健康的幼崽，部落人口發展靠她們。

　　  再其次是老年雄性獸人、年輕的幼獸。

　　  最後才是上了年紀又沒有生育能力的雌性獸人。

　　  在獸人部落，評判一個部落的實力，不僅要看青壯數量，還要看老年雌性獸人數量。  

　　  後者多，意味著青壯狩獵能力強，能有多餘的資源餵這些無法創造價值的廢物。

　　  因此，金獅即便有惻隱之心，也不能將新狩獵到的食物給她。其實他木木部落還算好點兒，擱在其他部落，這些雌性獸人都要被丟到荒山，自生自滅、節約部落食物資源壓力。

　　  金獅稍稍調整狀態，準備喊幾個青壯去最近的惡魔森林外圍找一找。

　　  誰知他左腳還沒有邁出門檻，一個得力助手抱著一團東西和一根削尖的木枝過來。

　　  「族長，族長，有消息了。」

　　  金獅問：「什麼有消息了？」

　　  「有青的消息了。」

　　  「人找到了？」

　　  金獅剛要鬆一口氣，助手下一句差點兒讓他這一口氣噎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

　　  「不、不是找到了……是、是……」助手支支吾吾，不知道該不該將東西遞出去。

　　  金獅這才注意到助手懷中的東西。

　　  裡邊兒散發著青的氣息。

　　  青的氣息跟其他雄性獸人不太一樣，氣味有些淡卻不容忽視，聞久了甚至有種如芒在背、被狼群盯上的錯覺。金獅心中咯噔一下，難道——他想到最壞的猜測——青已經遇害了？  

　　  助手將東西打開。

　　  裡邊兒是一堆青色的毛。

　　  很顯然是青的毛髮，金獅從擱在鼻尖嗅了嗅。

　　  有血腥氣味。

　　  助手這才開口，不知為何臉色不太好：「青被俘虜了，說是……說是青突然進入玄素期要成年，差點兒強迫附近的一個雌性，被雌性的擁有者撞破。這就是那個所有者丟來的……」

　　  「哪裡發現的？」

　　  一瞬間，金獅想了很多。

　　  作為他木木部落實力最強，智慧也不低的強者，他知道那個「所有者」不好對付。

　　  青進入「玄素期」，意味著他已經跨過了成年那道坎，實力本就會爆發式增長，而且進入玄素期的雄性獸人是不受理智控制的，發起狂來六親不認，實力甚至比清醒狀態下還要強大。

　　  也就是說，那個雌性的「所有者」想阻攔青，還將他綁起來剃毛，實力絕對在這之上。

　　  哪怕是金獅，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輕鬆做到。

　　  助手低聲嚅囁：「是、是部落大旗旗杆上。」

　　  金獅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部落大旗？？？

　　  光是聽這四個字他就感覺到了強烈的挑釁，身為雄性獸人的尊嚴遭到了踐踏。

　　  每一個部落都是有名字的，名字會印刻在部落大旗上。

　　  某種意義上來說，部落大旗才是整個部落的核心，每個部落族人心中的聖地。

　　  族人的居住會圍繞著大旗來。

　　  越重要、地位越高，靠得越近。

　　  也就是說，部落大旗就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

　　  居然有「雄性獸人」如此囂張，明目張胆將東西釘在部落大旗，這不僅是打了金獅一個人的臉，還啪啪啪扇了他木木部落所有雄性獸人的臉。金獅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嘎吱嘎吱響。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絲毫不知道這些。

　　  小紙人，不，這個地方沒有紙，裴葉就近用樹木雕刻了小木人，讓它們代為辦理。

　　  小木人非常不喜歡現在的身體。

　　  木頭身體僵硬不靈活，雖然四肢都做了精細的活動關節，但靈活性跟以前的紙、布沒得比。

　　  小木人跟裴葉抗議。

　　  裴葉道：「我倒是能給你們做個水的身體。」

　　  小木人扭頭點頭。

　　  水做的身體，可以噠。

　　  裴葉面無表情地補充：「但我怕你們走到一半就被蒸發沒了。」

　　  小木人：「……」

　　  資源有限，小木人只能憋屈地接受這具僵硬又難看的身體。

　　  心裡窩著火，幾隻小木人沒有將東西直接丟在部落門口，而是削了根木頭，將其狠狠扎進他木木部落地理位置最高，視野最清晰最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大旗旗杆上。

　　  做完這些拍了拍手，呼啦啦跑遠。

　　  木頭做的身體太粗糙啦，它們需要大可愛親手仔細打磨。

　　  另一廂。

　　  助理硬著頭皮繼續道：「還有……這個……」

　　  他又遞上來一張凹凸不平的木牌。

　　  木牌上面寫著奇怪的文字，隱約能看出繁體字的模樣。

　　  這也是獸人大陸的文字。

　　  在這個吃飽肚子比找個雌性輕鬆不了多少的年代，文字是少數獸人才有的特權。諸如金獅這樣被上一代族長看好的候選人才有精力學習。他木木部落兩三百口獸人，認識字的也就二十來個。其中就包括了青跟金獅。  

　　  助理還是跟著金獅才有幸學習的。

　　  「這是什麼？」金獅詢問。

　　  助理嚇得快哭了：「是討要賠償的……因為青意圖搶奪別人的雌性，現在又被俘虜了……」

　　  金獅釋放著冷氣，低頭看木牌。

　　  下一秒，脆弱的木牌在金獅手中咔嚓陣亡。

　　  「欺人太甚！！！」

　　  怒氣沖腦的金獅下意識忘了灰蟒的存在。

　　  小木人回來的時候，青被五花大綁蜷縮在樹下，沉沉睡去，安妲香找了兩隻大芭蕉葉鋪在地上，雙手抱肩蜷縮在裴大可愛身邊。大可愛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爪爪抱著手機。

　　  手機屏幕的光映照出那張超級可愛的臉，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回來了？」

　　  裴葉沖幾隻小木人招手。

　　  「事情都辦完了？」

　　  小木人們點頭。

　　  它們出手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裴葉下意識想捏了捏鼻樑，看到自個兒現在的熊爪，又默默收了回來：「希望明天能談得順利一些，『借』到一批勞動力。我對這個副本的任務真是愁得要掉毛……太難了，還不如打仗。」  

　　  說著，她逮住一隻偷偷薅她毛的小木人。

　　  「我是說愁禿，不是被薅禿。」

　　  小木人死死將偷來毛藏在背後。

　　  一副「你要動我就上吧，但我絕對不會交出毛毛」的表情。

　　  裴葉：「……」

　　  為什麼別人家的神識【分】【身】都挺正常，輪到她就一個賽一個奇怪。

　　  她骨子裡真這麼自戀悶騷？

　　  裴葉懷疑這個設定的合理性。

　　  為了讓河蟹之風吹拂整個異界獸人大陸，裴葉拿出年少那股念書的勁兒，一邊翻找參考書（原著），一邊寫寫畫畫作報告——《關於獸人大陸經濟情況、人文情況調查報告書》。

　　  「物質決定意識……在人均食不果腹的年代，要求它們人均人善美不太現實，想要改變思想要先從肚子入手。話說為什麼獸人這麼熱衷狩獵，這種看天吃飯的收入來源一聽就不穩定……」

　　  獸人大陸土地貧瘠嗎？

　　  自然不貧瘠。

　　  相反，大部分地區雨水豐潤，土壤肥沃，給予大量野獸植株野蠻生長的外在條件，不然也養不活這麼多大食量獸人。但為什麼獸人還是窮得叮噹響？究其原因還是沒有穩定生活、畜牧圈養、種植作物的習慣和思想。在他們一貫的思想裡邊兒，食物是要狩獵的，食物之外的資源，諸如蓋房的木頭都是從森林砍伐的，偶爾會圈養一些幼畜，也是為了當儲備糧。  

　　  根本沒有雞生蛋、蛋生雞的概念。

　　  想要物質豐富，必須扭轉他們的思想。

　　  裴葉打算擼擼袖子，玩點兒適合老年人的牧場遊戲。

　　  寫了計劃一二三四……七【八】【九】十……

　　  小木人殷勤上來幫她捏捏熊爪。

　　  還有小木人不知道上哪兒弄來的梳子，要幫她打理梳毛。

　　  裴葉：「……」

　　  我覺得你們很古怪！

　　  我不可能是這麼自戀悶騷的人，啊不，熊。

　　  吐槽歸吐槽，裴葉還是想很享受小木人的細心服侍。

　　  抽空看了一眼幾個在線好友的簽名更新。

　　  大部分都不在線，唯獨【姜芃姬】一天二十四小時高亮。

　　  「這貨都不睡嗎？」

　　  【姜芃姬（曾用名柳蘭婷，在線）】

　　  簽名【樹林迷路的第二天，打了兩隻熊，一隻黑白，一隻棕的。棕的不好吃，黑白的放走了，它配色可真像姓裴得……哦，再說一遍，這個世界的人說鳥語，煩躁，聽不懂……】  

　　  裴葉：「？？？」

　　  莫名其妙也能cue她？

　　  做任務就認認真真做任務！

　　  不過，一想到她也在森林打轉轉，比自己處境好不到哪裡去，莫名有些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