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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二樓的臥室房門悄無聲息地露出了一條縫。
荊玉沒有開燈,躡手躡腳從門縫裡溜了出來,怕發出聲音,腳下只穿了棉襪,快速走動也悄無聲息,不會被人發覺。
額上冷汗涔涔,身下兩股戰戰,一鼓作氣向著三樓的書房進發。
手機被收繳後,楚梓石不動如山,任他怎麼撒嬌發火都不肯把手機還給他。
荊玉趁著上廁所、吃飯、澆花的空隙四處尋摸,排除了廚房、客廳、洗手間等地。
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書房和楚梓石的臥室。
楚梓石的臥室是虎穴,有去無回。
荊玉只好先把目標鎖定在書房,趁著夜黑風高,冒險一探究竟。
沿著走廊牆壁,順利。
上樓梯,順利。
三樓抵達,順利。
荊玉一陣竊喜。
這個點,楚梓石一般在臥室里處理公務,一般不會出來。
眼前就是拐角,只要繞過去,就……
荊玉左手摸上牆壁拐角。
一下子摸到了一個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
「啊!!!!!!!!」
啪的一聲,走廊的燈亮了。
楚梓石穿著黑色睡袍,頭上的濕發還在滴水,似乎剛剛洗完澡。
他從拐角後走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喊什麼。」
荊玉心都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
我喊什麼你不知道嗎!
裝什麼裝!!!
荊玉勉強鎮定下來,僵硬地笑了一下:「……你不聲不響站在這裡幹什麼,嚇我一跳。」
楚梓石抱著胳膊:「守株待兔。」
「待……什麼,」荊玉若無其事繞開他,「我想去書房找本書而已,這也不行?」
「稀奇了,」楚梓石涼涼地說,「你會想要主動看書,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荊玉假裝沒聽見。
正往書房裡走,楚梓石突然在他背後道:「怎麼沒穿鞋子。」
「……嫌熱,這樣涼快。」
楚梓石擰起眉頭:「胡鬧,你多大了,以為自己還是三歲小孩?」
他不是很溫柔的性子,也向來不會把關心的話語宣之於口。
表達著急的時候,也是彆扭的,硬邦邦的,要橫衝直撞地拐好幾個彎,才能把意思表達出來。
於是疼惜和關心,就歪歪扭扭地,用冷冰冰的斥責表達了出來。
荊玉有些委屈。
他原本已經習慣了楚梓石這種彆扭的表達方式,橫豎十多年了,被打擊多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虱多不癢債多不愁。
可不知是不是前段時間和傅風瀾待久了,如今突然又掉回「地獄」,一下子又接受不了了。
傅風瀾是和楚梓石完全相反的性格,溫柔細膩,沉穩可靠,有什麼想法都會直接說出來(除了懷疑他出軌那次)。
他會和他肩並肩看煙花,幫他插好吸管。
看他不好好吃飯,會把他抱在腿上,在米飯里拌上他喜歡的海苔碎,搗成易入口的軟糯飯糰,一勺一勺餵給他吃。
如果是傅風瀾看到他沒穿鞋子,一定也不會這麼嚴厲地責罵他,而是把他抱起來,苦惱地問他怎麼又亂跑,然後握著他的腳,幫他捂熱,親手幫他穿好鞋子。
想到傅風瀾,荊玉眼睛裡蒙上一層霧氣。
不知不覺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要是……」
楚梓石:「要是什麼?」
荊玉嘟囔:「要是傅風瀾,肯定不會這麼凶我的……」
楚梓石如鯁在喉。
這也叫凶?
他難道不是只是督促了一句讓他好好穿鞋子嗎??
楚梓石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有點嫉妒,又像是惱羞成怒。
荊玉以前從來不會這麼抱怨他的。
他一向很明事理,知道他也是為他好,才會對他嚴厲一些。
他不想把荊玉養成被溺愛的廢物,讓父母在天之靈感到失望,所以才會板起面孔,對他提出高要求。
如今荊玉只不過和那個男狐狸精待了幾個月,就開始討厭他、反抗他了。
明明他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
想是這麼想,楚梓石是萬萬不可能把這些話說出來的。
於是他繼續冷冷道:「他不凶你?他當然不敢,因為他要哄著你巴著你,才好得到更多資源,大紅大紫。」
荊玉小聲辯解:「他不是那種人,我給他資源他都不要的……」
其實他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奈何楚梓石非常固執,認為傅風瀾的所謂淡泊清高都是裝出來的,都是為了把他騙得更加死心塌地。
荊玉知道一時半會兒勸服不了他,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
在楚梓石的注視下,蔫蔫地在書架上找了一會兒,拿了本盧梭的《懺悔錄》就出來了。
如果和傅風瀾讀一樣的書……
或許會和他體會一樣的心情吧。
就好像還和他待在一起一樣。
楚梓石:「怎麼想到看這本?」
荊玉含糊道:「隨便挑的。」
說完就耷拉著腦袋,回房間去了。
如果是以前,楚梓石問他的話,他會很興奮地把想法告訴他。
雖然楚梓石多半也只會不咸不淡地回一句:「少看閒書,多看點專業書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