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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了?”宋奉謹大步過去,問道:“衛所現在不忙麼?”
發生了那麼大的動亂,少不得要剷除餘孽,清楚逆賊。飛翎衛是現下最忙碌的人。
可是負責飛翎衛的指揮使大人卻是出現在了這兒……
宋奉謹剛說完就後悔起來。裡面躺著的是指揮使夫人,這人在這兒又有甚不對?!
郜世修沉默地轉過身來,半晌後忽地說道:“太子殿下。”
他和宋奉謹關係甚好,平素都喚名叫字,除非是有關公務,不然絕對不會這樣正兒八經地叫出這四個字來。
宋奉謹登時心中一凜,緊張道:“可是有甚不妥?”
“沒有。”郜世修抿了抿唇,輕聲道:“我只是想向殿下求一句。倘若日後您登基為帝,希望您不要忘了喬玉哲救你之事。不管他做了什麼錯事,但求你饒他不死。”
郜世修並非是突兀地突然提到這麼一句。
喬玉哲所做下的事情,倘若攤開了說,就是欺君之罪。
他身為方家兒郎,卻用了喬家的身份來參加科舉。又處心積慮地謀算了喬學士收他為義子。
後面那個就罷了,對皇上來說無傷大雅。可是,殿堂之上,是皇上親自點了他為狀元郎。
並非是方明暉,而是喬玉哲。
倘若皇上知道真實情形後,又會怎樣?!
鎮定自若如郜世修,也並不敢把這樣的事情告訴靖德帝。只希望多年後太子繼位,能夠看到這一命之恩的份上,肯放了喬玉哲一馬。
宋奉謹哈哈大笑,“看你這話說的,嚴重了不是?”
他只當這是個笑話,郜世修卻異常認真,側頭看過來,“那你就是答應了?”
“那是自然。”宋奉謹拍了拍郜世修的肩膀。察覺出男人的緊張,他嘆了口氣,“我知道長樂最近狀況不好。可是你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總得讓自己放鬆一下。瞧你這為了點小事就緊張的樣子,哪還有指揮使大人平素的瀟灑風範。”
聽他這樣講,郜世修略勾了勾唇,什麼也沒多說。
不知過了多久,裡面的低泣聲終是漸漸止住。
喬玉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眼神無光。
宋奉謹怕他跌倒加重傷勢,忙上前扶住了他,攙著他到了殿外,又喚了宮人幫忙攙扶。
郜世修靜靜地看著他們走遠。等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後,他方才折轉回內室去。腳步異常沉重,他一步一頓地行至床邊,沉默地站了許久,方才慢慢地坐在了床邊。
“你瞧,他來看你了。”他動作輕柔地為床上少女掖了掖被角,“他終是最關心你的。你若有事,我看他也活不成了。”
床上之人毫無動靜。
郜世修明知這個時候應讓她好好歇著,不該去打擾她,卻還是忍不住地探手進去,握住了她那冰涼的手指,低聲道:“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你就忍心看著他這般消沉下去?”
床上之人依然毫無動靜。
先前抱著的最後的少許期盼,現下一點點、一點點地消失殆盡。
“你若是捨得看他這般,那就由著他吧。可是我呢。”
郜世修一字字地緩緩說著,忍不住傾身而至,稍微地伏在了她的身體旁邊,用輕到第三個人絕對聽不到的聲音,很小聲地道:“你若是不在了,我肯定也不要活了。你若再不肯醒的話,我就當你是這世間最狠心的人,狠心到忍心看著我去自尋死路。即便這樣,你也願意?”
第102章
郜世修遣了人去遍訪天下名醫。他想多陪陪她。總覺得, 有他在,她肯定會捨不得離開。若他一直守著她,或許她就能撐到能夠治療的人來到那一刻。
為了全心照顧她, 郜世修求了皇上, 自願辭去所有職務, 只希望多陪陪自家還沒過門的小妻子。
靖德帝當場駁了他的請求。
“照顧好人是應當,”靖德帝道, “不過這麼多事還等著你去做,你不擔下來,誰可以?”又擺擺手, “陪著去吧。最近的事情自有人來辦,你和她多待幾日便可。”
說到最後,年老的帝王也忍不住嗓子發堵,眼睛濕潤。
那小姑娘是他們看著長大的, 最乖巧聽話不過。現在她命懸一線,他的心裡也著實難受得緊。
得了皇上的允許後,郜七爺就把所有事情都撂下了, 專心陪伴玲瓏。
他真的是拋下了所有。就算是國公府, 也不曾回去過。一心一意地在玲瓏床邊守著, 累了就趴在她床邊眯一會兒。宮人們端來了藥, 他也是親自試一試, 覺得溫度適合入口了, 親自一點點餵進她的口中。
然而, 一切的努力好似都沒有任何的效果。
她的臉色愈發蒼白, 身體更加虛弱。餵下去的湯藥也不知怎的,竟是不見一點效果。
郜世修愈發煩躁。除了面對玲瓏的時候一如既往的細緻,平日裡周身布滿了寒氣。一個眼神都足以讓身邊的人膽戰心驚。
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惹他。
左右那些個庸醫做不來正事,郜世修索性把太醫們盡數遣了出去。沒有他命令的話,誰也不准進來。屋內只有他陪著他的小姑娘,片刻不離。
又是一天天明。
看著太陽漸漸高升,郜世修慶幸的是她還活著。懼怕的是,也不知今日又要怎麼熬過去。
“丫頭,”他半眯著眼望向窗外,聲音黯啞地低喃著,“你說,今天你有沒有可能看看我?”
半晌沒有人回應。
郜世修就笑,“你總不會就這麼不管我了吧。”
他緩緩起身,正打算給床上少女掖一掖被角,便聽外面有人在喊:“大人,有人求見!”
郜世修頓了頓,堅持著把被子掖好,這才緩步走到了外間。帶上內室的門,“進來吧。”
屋門被宮人打開。
推推搡搡間,一個相貌嫵媚的女子被推進了屋子裡。在屋當中還沒站穩,被人猛力摜了把,當即跌倒在地。
“七爺。”飛翎衛拱手躬身說道:“這女人一直吵著要見小姐。屬下被煩得沒辦法了,只能帶她過來一趟。”
話雖說得委婉,但誰都知道,飛翎衛絕不是因為‘被煩得沒辦法了’就會妥協的人。若真是妨礙了飛翎衛辦事,旁的不說,手起刀落就能讓對方住了嘴。
郜世修了解自己的手下,知道他們不是肆意妄為的人,專門把這女人帶來肯定另有原因。剛才那些話不過隨口幾句藉口罷了。
遣了周圍的人出去,郜世修目光清冷地掃了眼地上跪趴著的人,淡淡說:“何事。”
雖簡單兩個字,卻聽得柳如兒心裡驟然縮緊。
她見過指揮使大人,而且不止一次。這人給她的感覺雖然一直冷淡疏離,但以前多多少少也還有點溫度。
現下的他,語氣雖然還和平常一樣平靜,但是那眼神已經只剩下徹骨的冷。
柳如兒自問膽識過人。可是遇到這種情形,還是忍不住全身縮了縮。往後挪動了一兩尺距離離他更遠了點這才安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