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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躬身道:“吃也吃不好,什麼都喝不下。水都入不了口。”還道:“現下連睡覺也不安穩。每每閉眼不到一盞茶時候就醒了。”
這樣下去可是要把身子熬壞的。
玲瓏思量了下,握了汪氏的手,道:“我那裡有些茶還不錯,讓人送些跟你來。味道不錯,你喝著應當順口點。”側頭叮囑媽媽,“茶泡得淡一些。濃了傷脾胃,也影響睡眠。”再與汪氏說:“我還有幾個食療的方子,到時候讓人一併送了來。你讓人照著燉煮。看在我費心的份上,多少吃點。”
她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汪氏和媽媽都知道,那方子是補身子的。汪氏剛剛滑胎不久,若是不調養好,這病根會落下一輩子。
汪氏想到大皇子對她不聞不問,自家人過來都還在那不住埋怨她沒能生個嫡子出來,只這不甚熟悉的郡主是真心實意關心她,不由得再次落淚。
玲瓏知道失去至親的痛苦,很能體會汪氏這般母親失去子女的痛。她看得難過,眼睛也濕潤了。
想著平時七叔叔是怎麼安慰她的,她索性坐到了汪氏的床邊,攬了汪氏靠在她的懷裡,輕撫著汪氏的脊背道:“你莫急。慢慢好起來,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
有了個人在身邊倚靠著,汪氏在玲瓏的身側嚎啕大哭。最後哭累了,竟然在玲瓏懷裡沉沉睡去。
這是她最近許久沒有的好睡眠。媽媽欣喜不已,不敢吭聲,就一個勁兒地給玲瓏福身,最後還覺得不夠,索性跪下來給她磕頭。
玲瓏趕忙把媽媽扶起來。
算算時間,這個時候大皇子應當回府了。媽媽趕忙請玲瓏出去。
雖然兩人都沒有開口,不過看著媽媽焦急的神色,玲瓏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回頭看看汪氏,確認她還睡得不錯後方才出了屋子。
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玲瓏從內宅往外走的時候,路過垂花門,恰好和剛剛回府的大皇子宋奉慎撞了個正著。
宋奉慎正帶了幕僚往書房說事,剛才剛進書房就聽聞有客到的事兒,再聽聞客人是誰後,他索性和幕僚邊說著邊往裡趕。長隨們都來不及提醒他一兩句,他已經大跨著步子出了屋。叫都叫不住。
幾人面面相覷後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結果兩撥人就在垂花門兩側一里一外地遇到了。
戶部侍郎是給肥缺,而且有實權。失去了這麼一個重要位置,宋奉慎的心情陰沉到了極致。
現下是在大皇子府,宋奉慎可算是有恃無恐。收了平時掛著的溫和笑容,他眼睛一勾陰沉沉地盯著眼前少女,語氣森然地嗤道:“我還當是誰吃了豹子膽呢。原來是鼎鼎有名的長、樂、郡、主啊!”說罷就是一陣大笑。
他身後的幕僚跟著笑。
玲瓏強壓著滿心的恨和怒,深吸口氣,鎮定自若地望著他,微笑道:“多謝大殿下提醒我,我才知道原來我這麼有名氣。”
宋奉慎笑容猛地收斂,上前跨了幾步想要與她近距離對峙。哪知道步子剛一邁出去還沒來得及落下,眼前人影倏地閃過,竟是有兩人即刻攔住了他的跟前。
速度快到他都沒反應過來。
宋奉慎臉色陰沉地看著長河和長海,喝問道:“你們來做什麼!”再去看玲瓏身後跟著的其他幾個,也都是腰間佩了灰翎羽的。
他沒料到會有灰翎衛跟著,心裡發恨,怒目望向身後的隨從。
長隨們一個個低下了頭。
至於剛才他們想提醒大皇子,大皇子卻始終沒他們機會的那一遭,沒人敢提。
宋奉慎負手說道:“郡主真是好大的氣派。出個門都還用飛翎衛來護著。若是說出去,少不得有人要告郜七一聲以公謀私了。”
“飛翎衛又怎麼了?”玲瓏冷笑著輕哼,思及大皇子對待妻子那般心狠手辣的做派,脫口而出道,“我家夫君疼我寵我,特意遣了人來護著我,這還不行?若大皇子看不過去,大可以找我家夫君理論。犯不著和我一個小女子斤斤計較。”
事實上,她敢帶了灰翎衛來,也是在皇上默許之下的。在那日沈四老爺跪過皇宮後,她能明顯察覺到皇上對待她的態度具體怎樣。再想之前皇上陸續說過的幾次話,便知這種事情是絕對沒問題的。不然的話,她為了不讓七叔叔為難,也不至於這樣來做。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宋奉慎氣得火氣上涌,卻也無可奈何,只恨聲道:“你就儘管恃寵生嬌吧。別到最後把你和郜七給作到了天牢里去就行!”
玲瓏莞爾,鎮定自若地往前走。在經過宋奉慎的身邊時,輕飄飄丟下一句:“同樣的話送給你。你也小心點,別太作。”
而後,她不去理會宋奉慎神色如何,雙眸微垂斂去滿目恨意,徑直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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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菖蒲苑後,玲瓏一心撲在了給汪氏選茶和書寫食療方子上。把每一樣茶每次飲多少放多少水合適列舉出來。然後將自己能夠想到的有關方子也列舉一遍,回憶著之前看到的汪氏的狀況,再慢慢作出相應的修改。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幫助汪氏多少。但是,汪氏一直在默默地支持著她,如今汪氏有了難,她必定也要拉對方一把才行。不然的話,經受了這樣大的打擊,人很容易一下子垮掉。
比如她。
當初若不是七叔叔拉了她一把,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個什麼情形。
玲瓏太過於專心,以至於何時天色暗了下來,何時郜世修來到了她的門前,都沒有察覺。
直到屋門推開,那高大身影邁步而入了,她才恍然驚覺,抬起頭來笑望過去,“七叔叔,你回來啦?”
眼前的她笑容燦爛。可是即便笑容再深,郜世修也能看出其中遮掩不住的哀傷與難過。
郜世修明白,汪氏對小丫頭一直不錯。汪氏失子之痛,對於小丫頭來說很有些感同身受。都是失去了至為親近的親人,那種感覺,旁人是體會不到的。所以小丫頭對於此事許是比他想像得會更關注。
看著她強裝出的笑顏,郜世修暗暗嘆息了聲,話鋒一轉卻是輕笑著說:“還叫七叔叔?就不能換個別的來?”
這稱呼玲瓏都使了好幾年了,驟然被他這麼一堵,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她剛才一直在想著方子,現下腦子轉了個圈,遲疑著說,“難道叫郜七爺?”頓了頓,再改,“或者,指揮使大人?”
郜世修顯然對這幾個稱呼都不太滿意。他雙眉蹙緊又慢慢鬆開。剛才還是想逗一逗她,現下看她這麼見外,他的心裡倒是真的有點不太舒坦了。
“仔細想想。”郜世修聲音溫和地諄諄善誘,“你當時對著大皇子的時候究竟怎麼說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玲瓏。
“當時啊……”她眨眨眼,擺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來,奇道,“當時我怎麼說的來著?”
其實她記性尚可。稍微回憶了下,這便記起了自己當時說的話。心中豁然開朗,原來七叔叔打的是這個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