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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世修道:“晚些你就會明白。”
七叔叔沒有說個具體時間, 玲瓏也不曉得那“晚些”是個什麼時候。但是現在品茗閣周圍的客人開始多起來,生怕被人瞧見, 沒什麼時間細問了, 只能匆匆道別後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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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七叔叔已經把話說開, 兩人之間沒了隔閡與芥蒂, 又如往常一般親近了。這讓玲瓏非常開心。心情愉快下,她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回到侯府的時候面上笑意遮都遮不住。
冬菱在旁笑著和顧媽媽說:“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看小姐,這喜事臨近了,可不就是開心起來了?”
如果是平常,顧媽媽少不得呵斥她兩句,讓她不能亂說。
可剛才她們親眼見到郜七爺送了小姐上車,親眼看著小姐在見到七爺前後的情緒變化。所以顧媽媽也沒有訓斥冬菱什麼,反而一臉慈愛地望著玲瓏,也跟著微笑。
玲瓏的臉頰騰地下紅了。
她正要駁斥,忽地想起了什麼,看著冬菱,笑得分外和藹:“你別急。總也有你‘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時候。或許過不了太久就能實現。”
冬菱一臉茫然。
顧媽媽聽出了點味道,悄聲問玲瓏:“小姐的意思是?”
玲瓏用手半掩著口說了個名字:“魏風。”
顧媽媽恍然大悟,繼而欣喜,點點頭贊同道:“是不錯。”
冬菱本就性子開朗些,平時說話做事都麻利得很,又是個急性子。現下看到小姐和顧媽媽在那邊咬耳朵,只她一個人什麼都不知道,頓時急了,慌張張湊過來詢問到底是在說什麼。
之前接連發生的事情太多,玲瓏還沒和魏風正式說起這件事來,所以那定了主意不說。
至於顧媽媽,小姐沒有點頭說可以講,她是拿定了主意憋著,也不肯講。
冬菱只能唉聲嘆氣地回了晩香院。
玲瓏怕她一直惦記著這事兒,道:“沒什麼,其實就是商量著發賞銀的事情。前幾天我身子不適,你們照顧得當,屋裡伺候的每人六百錢,外頭灑掃的每人兩百錢。就當給你們買零吃了。”
顧媽媽連聲說是。
冬菱歡歡喜喜地尋了紅玉紅霞,去小姐屋裡拿銀錢出來分。
穆雲到的時候,晩香院裡正透出著歡聲笑語。
她走上前來,看玲瓏被丫鬟們圍在中央,笑問:“這是忙什麼呢?”
“忙著搜刮小姐的私房呢。”紅玉揚著聲音笑道:“難得小姐今日心情好,拿了好些貫錢出來分。婢子們正和小姐討個好,讓小姐今兒中午給添菜。”
就連一向沉穩的錦繡也在旁邊跟著說:“是了,先前不知道,今兒一看啊,小姐銀錢真不少。不給婢子們添幾個菜的話說不過去。大家說對不對啊?”
丫鬟婆子們都笑著應和。
看著大家開開心心的模樣,穆雲轉眼望向玲瓏。見玲瓏雖然臉色依然蒼白,眉目間的笑容卻是真摯的。她知道玲瓏這孩子應當是已經想通了,提了好幾天的心也跟著放下來了不少。
玲瓏曉得安慧師太定然是有事兒來找她,就把荷包交給了顧媽媽,讓顧媽媽做主給丫鬟們去分。
她則扶了穆雲往屋裡去。
屋子裡,門窗大敞。陽光透過門窗照到屋子裡,一掃沉悶和壓抑的氣氛,滿室都是金色光亮,顯得暖意融融。
進到屋裡後,穆雲看看只她們兩人在,就順手把屋門給關上了。
玲瓏見屋中有茶葉和茶具在,就拿了些水,親自烹茶來飲。
穆雲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視線卻不在那些茶上,而是在眼前少女的眉眼間、五官上。
不多久,茶香溢滿了屋子。
玲瓏捧茶到穆雲跟前,看穆雲沒有接,就打算擱下茶盞到桌上。誰知剛剛傾身往前將要把手中的東西放下的時候,身邊的穆雲忽然冒出來一句:“王玟雪。”
這個名字已經太久沒有聽到了。久到玲瓏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可是乍一聽見才發現,絲毫都未曾遺忘,只不過刻意地放在了心底深處,輕易不敢拿出來想。
別說是去想了。
就連現在偶然聽見,心裡那一絲絲的揪緊的疼也足以讓她窒息。
玲瓏的手明顯地晃了晃。幸好她研習茶藝多年,手穩。茶水只略微灑出來幾滴,她就很快地穩住了平衡,將茶盞好好地擱在了桌上。
穆雲望著她愈發慘白的臉色,輕聲道:“我原有個小姑姑,琅琊王氏的王玟雪。簪花小楷寫的非常漂亮,名滿天下。她也喜歡飲茶。往年她還沒有嫁去江南方家的時候,我和她時常一起品茶。她還喜歡用不同的茶來調理身子……”
說到這裡後,穆雲收住話頭,沒有繼續下去。轉而笑道:“剛才看見你這般認真斟茶,倒是讓我想起她來了。”
玲瓏好不容易才扯著唇角露出個笑容,訥訥地說:“是麼?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穆雲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抬眸望向窗邊,看著外頭搖晃的樹影,輕聲說:“剛才你出去的時候,少寧回家來了。我和他聊了會兒。”
玲瓏的嗓子有些發堵。
外頭氣氛熱烈言笑晏晏。
屋裡,玲瓏神色如常,脊背上卻透出了一層的薄汗。就摸了近處的一把椅子,順勢坐了下來。
雖她沒有表現出緊張的模樣來,穆雲依然寬慰似的笑了笑,“你別慌。這孩子是飛翎衛,嘴嚴得很。我問他什麼他都不說。”
玲瓏笑笑,暗鬆了口氣的同時,神色維持著平靜。
待到一盞茶飲完,穆雲握了玲瓏的手,親切地拍了拍她手背,“我看你面善,往後若是有什麼事情的話,儘管來找我幫忙。我雖能力不足,但是,必然親盡全力而為之。”
這話所做的承諾甚重。
玲瓏趕忙起來福身行禮。
“不必多禮。”穆雲握了她的手,久久不能言,最終只是喟嘆了句:“是個好孩子。就是太辛苦了些。對自己好點,別太為難自己。”
有了和安慧師太的那番對話,玲瓏的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雖然熟知師太為人,不用擔心師太亂說什麼,但是那種忐忑難安的感覺卻總是籠罩在心頭。
或許因為和七叔叔把話說開後沒了心結。到了晚上,一夜過來,倒是稍微能睡著一點點了。卻是連番夢魘,醒來時候全身累得仿佛走了十萬八千里路,酸疼難受,還不如沒睡。
玲瓏早早地起身,洗漱後陪了姑母一同用早膳。後來閒了沒事做,就索性在庭院中發呆。
說實話,有些事情她很想找喬玉哲商量看看,問他一句,怎麼辦才好。
可現下的情形,讓見一面都成了奢侈。而且即便見了面,也沒有足夠的好理由來悄悄攀談。
玲瓏這邊思量著喬玉哲。喬玉哲那邊恰好也說起了她。
喬玉哲今日跟了喬學士來沈府。
喬學士尋了沈家的老爺少爺去說話,獨留了他在廳堂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