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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又親自替他打了軟簾,將他往屋內一推,他才趔趄著進了屋子。
南湘、寶蝶正惴惴不安地立在外間,見白振軒猛然跌了進來,都嚇了一大跳,趕忙蹲身喚道:「少爺——」
裡間的哭聲驟然停止,仿佛鳥雀受驚忽然閉口一般。
白振軒煩躁地逕自越過南湘、寶蝶往裡間走去。
紫藤早已打起帘子等他,白振軒也不看她,逕自入內。
屋內是金鋪屈曲,玉檻玲瓏,輝映著王麗楓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顯得分外諷刺。王麗楓並不敢看白振軒,只是垂著頭,隱忍著啜泣。
白振軒沉著臉,揮揮手,紫藤和允姑便要退下,白振軒道:「紫藤出去,允姑留下,我有話說。」
允姑僵了僵,對紫藤使了個眼色,紫藤便出去,領著南湘寶蝶自離了廂房回耳房去。
白振軒找了窗下一張棠梨木雕花清漆大椅坐了,拿起桌上一杯茶喝了一口,重重吐出口裡的茶葉,又將茶盞重重擱在一旁几上。
允姑嚇了一大跳,囁嚅道:「少……少爺,給你換被熱茶吧!」
「大熱天,給我沏熱茶,是嫌我心裡還不夠燥嗎?」白振軒猛地一吼,允姑慌忙跪在了地上,嘴裡求道:「少爺,今天這事都怪允姑不好,和少夫人無關,是允姑有眼無珠,差點釀成大禍……」
「你是不好!」白振軒打斷允姑,嫌惡道,「我若留你在府里,不知道下一回你還會如何坑你們家少夫人!」
允姑愣住,少爺此話何意啊?
王麗楓已經聽出白振軒弦外之音,早嚇得停止哭泣,抬起淚霧模糊的眼看向白振軒,白振軒一臉黑沉,神色就若深不可測的海,充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與陰寒。
王麗楓感到絕望,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溫柔與呵護,卻是這般短暫。雖然自己在這一次假繡娘事件中並未真正受侮,可是她知道在丈夫心中自己的冰清玉潔早已大打折扣。她張了張嘴想為允姑求情,卻是話到嘴邊終是吞下,而今她是自身難保,又如何能替旁人告饒?
「允姑,你離開白府吧!要回王家,還是回哪裡,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只是我白家再不容你了。」
白振軒的話猶如晴空霹靂,允姑渾身戰慄起來。她回頭看看少夫人,又回頭看看白振軒,一時慌了聲息:「少……少爺,允姑知道錯了,求少爺不要趕我出白府呀!少夫人——」
她又回頭去求王麗楓:「少夫人,你說句話啊!」
王麗楓只是含悲忍淚,卻是緊咬著唇,半個字都沒有。
允姑不免絕望而喪氣,想自己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她長大,只差十月懷胎了,她對自己竟如此淡漠。
「我並不是要賴在白府,只是不放心少夫人而已……」允姑喃喃說著,豆大的老淚滾落下來。
王麗楓心裡一痛,遂從床上起身,走到白振軒身前跪了。
允姑驚急便要去扶她:「少夫人,夫妻平頭坐,你怎能給少爺下跪呢?」
「你如果還想呆在白家,呆在我身邊,你就讓我跪。我為你求情一場,也算不辜負你從小到大養育我一場……」
王麗楓說著珠淚滾滾,並不敢正眼瞧白振軒,可憐兮兮道:「假繡娘一事,不能全怪允姑,允姑是聽了我的吩咐才去府外選繡娘的。她是無心的,請爺看在……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不要趕允姑走……」
白振軒看王麗楓窩窩囊囊,委曲求全,又心生了不忍,煩悶道:「你何苦為了她這樣自降身價?」
「她是我的奶娘啊!除了母親之外,她是我最親的人……」
允姑忙打斷王麗楓道:「少夫人不可胡說,少爺才是少夫人最親的人!況還有老爺夫人痛愛你,允姑只是個奴才。」
白振軒已經聽不下去了,他騰地起身,便拂袖而去。
王麗楓立即癱坐在地上,半晌抓住允姑的手,惶然問道:「奶娘,爺他這樣是不是答應我不再趕你出府了?」
允姑垂淚,默默地點頭。
王麗楓立時虛脫般,抱住允姑失聲痛哭起來。
白振軒站在迴廊上,聽著屋內嚶嚶的哭聲,嫌惡地嘆了一口氣,心裡苦惱:早上不是已經安撫過她了嗎?怎麼還哭個沒完沒了?
舉頭看看東角門,又看看西角門,一跺腳便過東角門,往聽雨軒去。
白雲暖正喝著茶喘一口氣,忽見白振軒匆匆走了進來,眼白布滿紅絲,情緒萎靡。
她便趕緊吩咐心硯道:「你出去,喚綠蘿或者紅玉進來伺候。」
心硯趕緊拔腿向外走去,白振軒卻攔了她的路,對白雲暖道:「這是何苦來著?她又不是瘟疫,為什麼要讓她躲著我?」
白雲暖一怔,只好衝心硯揮手道:「喏喏喏,敢情少爺是故意來聽雨軒找茬的,你橫豎留下,聽他指使,由他出氣就是。」
心硯哪裡敢吭聲,一見到白振軒,只覺兩腿都下軟了。
白振軒不由有氣對她道:「心硯,敢情你不是瘟疫,少爺我才是瘟疫是吧?」
心硯愣住,更加六神無主。
白振軒急道:「愣著幹什麼,給本少爺上茶啊!」
「哦!」心硯慌裡慌張便去桌上倒茶,白振軒自去尋椅子坐,卻與遞茶過來的心硯撞了個滿懷,茶水灑了一聲。
心硯忙不迭拿了手帕給他擦拭,卻只是低著頭,臉紅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