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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雅興大發,惠澤和白玉書忙起身張羅,安排了南邊廂房一處雅間,讓琴官和相爺品琴論道。
錦繡班回了洛縣,偌大的南廂房就只住了琴官一人,白雪皚皚間但聽得琴聲如泉水琤琮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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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跪在大雄寶殿之上,雙掌合十,雙目緊閉,一張凝肅的小臉寫滿懺悔。
菩薩高大的金身襯得她纖瘦的身子更加單薄嬌小。
佛門聖地,清潔之地,阿暖促成這一樁見不得光的秘事,只要能保哥哥平安,我願承擔一切罪責與後果。
白雲暖在心裡懺悔完,睜開眼睛注視著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薩。
不怕金剛怒目,就怕菩薩低眉。這一尊看似雲淡風輕的佛尊,他的胸懷裡又藏了怎樣的因果報應?
白雲暖驀地眸光一冷,想前世自己唯唯諾諾,循規蹈矩,忍辱負重,又換得怎樣的結局?
母親早亡,兄長慘死,丈夫失寵,兒子喪命,自己纏綿病榻,青春夭亡。
而父親害死了母親卻能別抱琵琶,兒女雙全;那章思穎陰險狠毒,手上沾著數條人命,卻能夠承歡父母膝前,得到兄長信賴,在章家一人獨大,所謂因果報應到底是誰編織出來的謊言?
白雲暖憤然起身,拂袖離了大殿。
走至殿門口,心硯便迎了上來,憂慮重重道:「小姐,老爺夫人在廂房等你。」
白雲暖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
這一場官司,是該給父親母親一個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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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書在耳房內找到了酣睡如泥的松塔,氣不打一處來。讓秦艽拿來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松塔正睡得哈喇子掉滿地,猛不丁一陣冰水砸來,立時驚跳起來。
見老爺怒目立在跟前,他條件反射就跪在地上,雖然並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也不知是冷是嚇,渾身都打起顫來,嘴裡怯怯喚道:「老……老爺……」
「少爺去哪兒了?」白玉書問他。
「少……少爺……」松塔正一腦袋漿糊,完全理不清思緒。少爺能在哪兒?不就是在廂房內彈琴嗎?
「你個混帳東西,連少爺去哪兒了都不知道,白家養你還不如養條狗!」白玉書說著一腳踹在松塔身上,松塔的身子跌落到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松塔不敢喊疼,立即爬起身,重新跪著。
白玉書又要抬腳踢他,秦艽報導:「老爺,小姐回來了。」
白玉書收回腳,轉身去看白雲暖。
白雲暖雲淡風輕,十分從容,她向他福了福身子,道:「父親,哥哥已經回到白家了。」
第十九章 焰火
白玉書看著眼前的女兒,是完全糊塗了,喃喃道:「阿暖,這到底怎麼回事?」
「一切都是女兒的主意,松塔並不是貪睡,而是喝了加了安神藥的湯。」
「小姐,你竟然讓松塔吃安神藥?」松塔又是委屈,又不敢生氣,樣子十分滑稽。
白雲暖忍俊不禁,見白玉書一臉黑雲壓城,又急忙收斂了笑容,道:「父親,眼下相爺還在凌雲寺內,父親要追究要責罰都等相爺回京之後再說吧!否則,父親這樣大動干戈,驚動了相爺,那這半月來父親與惠澤大師的苦心籌謀只怕付之流水了。」
原以為父親會生氣,會訓斥自己幾句,不料父親卻凝視著自己的面容看了許久,然後伸手拍拍自己的肩,黯然道:「幸虧阿暖,不然父親就真的害慘你哥哥了。」
白玉書說著,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離開廂房。
白雲暖不由愣住,父親的話令她一下迷惘了。難道自己錯怪了父親?
「小姐,怪不得心硯突然給我送吃的,那麼一大碗熱騰騰的湯,我還以為那丫頭看上我了呢,原來是小姐你……小姐,你要讓松塔睡覺,你和松塔說一聲就行了,松塔保證裝睡裝得死死的,小姐又何必白白花那安神藥的錢?」松塔碎碎念念。
白雲暖見他一頭一臉的冰水甚是狼狽,卻還佯裝歡顏逗自己笑,想來這奴才跟在哥哥身邊久了,也隨了哥哥的性子,對她是甚好的。便憐惜道:「趕緊下去換套乾的衣裳吧,免得生病了。」
白雲暖見松塔欲言又止,杵在地上並不動,便催促道:「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松塔不好意思道:「小姐,這……這是奴才的房間。」
(⊙o⊙)……
好吧。
白雲暖一頭黑線,一邊慌忙抬腳向外走,一邊掩飾自己的窘態說道:「我讓心硯給你送碗熱薑湯來。」
「小姐,這回千萬別下藥。」松塔使勁甩了甩頭,這藥下得也忒狠了,他的頭重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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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廂房的園門緊閉著。
白玉書和惠澤都在南園門外候著。
起初還能聽到琴聲嘈嘈切切,後來竟琴聲漸歇,爾後便徹底陷入一片靜寂。
白玉書和惠澤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他們在談話而已。」白玉書尷尬道。
惠澤也尷尬地附和:「他們的確只是在談話而已。」
繼而兩人相對著幹笑了幾聲,便並肩走回內殿。
「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啊!幸虧不是令郎,否則貧僧無言面對白家先祖了。」惠澤大師頭搖了又搖。
「是玉書對不起方丈,因為白家的事玷污了佛門聖地。」白玉書心裡很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