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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送娘的。」
駱雪音接過扇子,左右翻看著,嘴裡道:「早已過了盛夏,亦過了用扇的時候,還送我扇子作什麼?」
「上京城裡仕宦人家的女子,即便是冬日裡,手上亦是執著一柄紈扇,以作障面之用。娘既到了上京,自然是要入鄉隨俗,附庸風雅的。」白雲暖巧笑倩兮。
駱雪音撇撇嘴,調皮地拿扇子作勢掩了半邊臉,不料就那麼不經意一靠,就有一抹胭脂已經蹭落在扇面上花樣底下的空白處,非蝶非花,顯出一道突兀的紅痕。
一旁的白玉書忍俊不禁,駱雪音這才發覺扇面上的玄機,微微一惱,嗔瞪了他一眼。
看著二人恩愛的互動,白雲暖心裡不由一酸。她想起她死去的母親。從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聽見舊人哭。不怪父親薄情,『士之耽兮,猶可脫也』,這是男人的天性。或許,對於那樣愛父親的母親來說,父親能快樂地繼續活下去,才是她在九泉之下最樂意看到的吧?
與駱雪音獨處之時,白雲暖也曾問過她,她的針灸之術是否能夠治療不孕不育,駱雪音一驚,以為是阿暖,阿暖急忙撇清,駱雪音便道:「你以為娘的針灸是神仙的仙丹麼?包治百病啊?」
白雲暖便更加失落了,她是多麼想幫幫白苹。
太后知道駱雪音來京,少不得要召見她的義女,於是又有一堆王公大臣等著巴結雪音公主,駱雪音和白玉書便在京城過了一段山珍海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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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草原,一個帳篷之內,身著宮女服飾的鐘離雪正指揮另兩個宮女選茶。她現在的身份是御前奉茶的宮女。
奉茶看上去是個簡單活,可任何和皇帝沾上關係的事情,不管再簡單,也變得複雜。鍾離雪只知道,在漢人的地方,喝茶是門藝術,可絕想不到還會有這麼多的規矩。分辨茶葉、識別水質、控制水溫、配置茶具、如何試毒、倒茶時手勢、端茶時的腳步,還有皇帝的特殊癖好,都要記下來,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幸而她聰明伶俐,別的宮女學三個月的技巧,她一個月就全全掌握,讓帶她的姑姑點了頭,便得以到御前奉茶。
宮裡的大小太監宮女對她都很親善,這其間透著蹊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張易辰替自己打點的。而即便是到御前奉茶,也不能那樣容易便得以見到皇帝,因為御前負責奉茶和日常起居的宮女便有十二個。她平日裡謹言慎行,態度謙和,很快便被周圍人接納。
而美扇卻不知被派到宮中何處當差,自己打聽了許久,亦沒有消息。
此次,皇帝到蒙古草原秋狩,自己得以隨行,實屬意外,恐怕又是張易辰從中安排的。
鍾離雪正思緒紛飛著,帳篷的帘子一挑,張易辰走了進來。幾個宮女忙欠身行禮,鍾離雪也彎身作揖。
張易辰將一本《煮茶小品》遞到鍾離雪面前,道:「這個對你有用。」
張易辰說著便出去了。
鍾離雪盯著手裡的《煮茶小品》怔了怔,遠在蒙古,張易辰竟然還帶著這樣的書籍,對她也真是盡心盡力了,如若他知道,自己如此處心積慮靠近皇帝,是有著那樣大的陰謀,不知張易辰會作何感想。
只是可惜,自己暫時還沒有引起皇帝的注意。皇帝好色,奈何皇帝後宮的妃子眾多,對於她這樣一個小宮女,視若無睹實屬正常,所以,此次秋狩,是自己讓皇帝側目的好機會,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鍾離雪,你是蘭嶼的勾踐,亦是蘭嶼的西施!
第兩百五十五章 娜仁高娃
皇帝這幾日見御前奉上來的茶水十分用心,莫說茶葉,就是茶具亦是精心準備的。碟子若是綠色的菊花葉,碗便恰好是綠葉上的一朵明黃色、怒放中的菊花,碗中盛的半透明的茶水,片片茶葉漂浮在其中,最上層點綴了幾片黃菊花瓣。若是一套碧水碟白木蘭花碗,碟子是透碧水波,碗恰好是浮在水波上面的一朵皎皎白木蘭,茶水上便放了幾片白色的茉莉花瓣。爾後又是牡丹、薔薇、木蘭……
今日又是一套白雪紅梅。碟子正好是瑩白雪花的形狀,碗卻是一朵迎著霜雪傲立的紅梅,碗中茶水上漂浮著幾朵紅梅花瓣。
皇帝喚來太監總管李泉,問道:「這幾日的茶水,你是親力親為麼?花了不少功夫吧?」
李泉忙笑道:「回稟皇上,奴婢哪有這樣細密的心思?這是奉茶的宮女阿雪姑娘的傑作。」
「身為朕身邊首席太監,你要是沒有細密的心思,該拉出去斬。」皇帝戲謔。
李泉忙點頭哈腰,「奴婢該死!」
皇帝轉而道:「阿雪?哪個阿雪,朕怎麼沒有印象?」
「皇上日理萬機,當然不會去注意一個小宮女。原來奉茶的領頭宮女病了,所以這回沒能隨駕秋狩,阿雪伶俐,是十二個奉茶宮女裡頭手藝最精的,心思又最縝密,於是奴才就挑了她來。」李泉儘量滴水不漏地解釋。
皇帝冷笑:「只怕不是給了你什麼好處,或是攀親帶故的關係吧?」
「皇上您說笑了,阿雪的功夫,皇上您不也欣賞著呢嗎?不然,怎麼會跟奴婢說了這丫頭這半會子功夫?」
皇帝伸手指了指李泉,笑道:「將阿雪宣來,朕要瞧瞧。就說到御前侍候,莫說別的。」
皇帝千好萬好,獨獨好色了些。李泉會意,自去了,不一會兒便將鍾離雪帶了來。皇帝好色,偏生還假正經。鍾離雪入了大帳,見他肩上搭了件外衣,正襟危坐,正全神貫注地批著上京那邊快遞過來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