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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軒握住白雲暖的手,淚滾滾而落,他泣不成聲道:「妹還記得那時候母親讓我在心硯和雨墨之間挑選一個,容許我納為妾嗎?如果那時,我就能強硬一些,如果那時我就能選了心硯,並告訴母親我一定要娶這個女子,而不是因為軟弱屈服於白家的祖訓之下,甘願被俘,甘願受縛,現在,母親也不至於為了讓父親去守什麼白家的破祖訓而自裁。如果我當時便破了那祖訓,做個逆子,今日母親便不會枉死,心硯也不會枉死,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軟弱造就了所有人的悲劇,心硯的悲劇,母親的悲劇,王麗楓的悲劇……我才是罪魁禍首!」
白雲暖聽哥哥這一番剖心剖肺的話,早就撼然得一塌糊塗。她的眼睛哭得都要瞎掉,內心卻翻江倒海,震動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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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雪音站在芝闌館園門口,向內張望。
強金閣那裡工人們幹得熱火朝天的,白玉書正在指揮著什麼,日頭底下,他滿頭大汗,很是疲憊。
駱雪音唇角綻了一抹冷笑。好好地修繕吧!強金閣落成之日,便是她駱雪音登樓之時。白家的祖訓已被白振軒這個不孝子破了第一條,那麼就由她駱雪音來破第二條吧!外姓與女子不得登臨強金閣?呵呵!
正冷笑著,身後有了腳步聲,駱雪音回過身去,見是素服白衣的白雲暖,很快便斂容收色,恢復了高冷的長輩的作派。
白雲暖先是揮揮手示意綠蘿退下,繼而向駱雪音行了福禮。
駱雪音見白雲暖白衣勝雪,發上不簪任何釵飾,只一朵白花,分外雅淨,原就生得艷絕出塵,這樣的裝束令她更像個仙女了。駱雪音向她點了點頭,道:「和你哥哥祭拜完你母親回來了?」
白雲暖點頭,她咬了咬唇,沉吟良久,終於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哥哥關於我母親的真正死因?」
駱雪音拿手扶了扶自己的鬢角,「紙是包不住火的。」
「可是你不說,我不說,父親不說,真娘不說,哥哥就無從知曉,那麼他現在也就不會如此痛不欲生。」
駱雪音冷笑:「那是他自己想不開,你母親病入膏肓,橫豎是要死的,為了自己的兒子,她死得其所。」
「這不是真相,你告訴哥哥這個秘密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白雲暖質問,駱雪音有些煩躁道:「你想多了,我就是不想欺騙你哥哥而已,不想看著你們一大家子人都在欺瞞一個病人。」
駱雪音說著就要離開,白雲暖拉住她,厲聲道:「我嫂子得到的那份休書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駱雪音一凜,繼而莞爾一笑道:「我與你兄嫂之間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破壞他們的婚姻?」
「你的目的不在於破他們的婚姻,而在於破白家的祖訓!我哥哥寫下休書,停妻便成事實,白家那條不許男子休妻的祖訓便成了笑話。一條祖訓可以破,兩條祖訓亦可以破,條條祖訓都可以破,只要有人開這個頭,白家數百年來的祖訓便都成為一紙空談,成為懸於高牆之上被人展覽的笑話!而你,最終的目的是它!」白雲暖伸手直指芝闌館的園門,園內,夕陽之下,一棟新的強金閣正在崛起。「女子與外姓不得登臨強金閣,你最想破的是這條白家祖訓吧?你不過是拿我哥哥試水!」
駱雪音的眼睛張了張,很有些訝異地看著白雲暖,繼而撇嘴一笑:「算你聰明!」駱雪音說著,轉身即走。
白雲暖上前再次拽住她,駱雪音道:「你母親已死,你哥哥已寫了休書,白家祖訓已破了一條,這一切都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你即便對我胡攪蠻纏也是於事無補啊!」
白雲暖聽駱雪音如此說,有些頹然地鬆開了手。何嘗不是呢?她苦笑道:「你對我父親有一絲真心嗎?」
駱雪音驀地愣住,白雲暖轉換話題太快,令她很是不適。
「你父親現在是我丈夫,我對他能不真心嗎?」
「你為了強金閣苦守十年,又委屈做了白家的填房,我不明白你的動機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登樓看書嗎?不必登樓,只要你願意看書,我父親也定會將整個強金閣的書搬下樓來供你翻閱,所以你又何苦要處心積慮去破我們白家的祖訓呢?」
駱雪音的面色冷凝起來,語氣也顯得激動:「你不覺得這個破祖訓壓根不合情理嗎?白家祖訓的存在是對我們女子的侮辱和鄙視!白雲暖,不單是我,你也要和我一起,反對、反抗白家的祖訓,外姓不能登臨強金閣,憑什麼我們女子冠了白家的姓亦不能登樓?白雲暖,你得和我一起!」駱雪音一把握住了白雲暖的手,目光灼灼。
白雲暖不由愣住,她困惑地看著駱雪音漲紅的面龐,繼而抽回自己的手,訥訥道:「你要是真覺得白家的女子可憐,那你就應該把你身上這紅紅綠綠的艷色衣裳暫時脫去,畢竟我母親剛死不久,我們都還應替她守喪。我是女兒,理應替我母親守喪三年,你是新婦,守個三月也是應該的吧?」
駱雪音一怔,繼而悻悻然道:「我也知道,你母親剛死不久,我就大紅花轎、大紅喜袍嫁入白家,總歸是不妥,可是,可是,我的性格是暖色調的,我穿冷色調的衣服不好看……」駱雪音後面的話幾乎是含在嘴裡說了。
白雲暖蹙眉問道:「你說什麼?說大聲一點,我聽不懂。」
即便我說大聲了,你也聽不懂。因為咱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駱雪音在心裡嘀咕完,清了清嗓子,對白雲暖道:「哦,我知道了,我會接受你的意見的。」說著趕緊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