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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不可思議道:「又不是洪水猛獸,區區一隻水鳥竟把章大少爺嚇成這樣,也是奇了。」
章乃春哪裡是被水鳥嚇到,不過是與白雲暖獨處,緊張而已,額頭早有細汗沁出,少不得拿袖子揩拭。
「誰說我怕那鷺鷥了?老艄公,你且把舟停到岸邊榴花叢里去,我要去追那鷺鷥去,逮到了便與阿暖妹妹烤著吃!」
章乃春一邊說話,一邊抖著雙腳,很是滑稽。
白雲暖暗自嘆氣,在心裡問他道:章乃春啊章乃春,你這又是何苦來呢?
舟人已聽從章乃春吩咐,將舟停到了榴花叢下,自下舟去。
而章乃春曳起羅衫,捋起袖子,裝模作樣要去逮那鷺鷥。
白雲暖冷嗤道:「你有話便與我說吧,費了這般周旋,勞神傷財的,難道就為了逮鷺鷥與我吃麼?若為我傷了鳥兒性命,這罪過還不是記在我頭上?」
章乃春愣住,這才緩緩整理衣裳,重新坐會舟上竹椅。
而白雲暖抬眼見滿頭榴花,紅艷似火,嬌艷奪目,煞是好看,不自禁流露了一個歡喜的笑容。
那笑容落在章乃春眼裡很是出塵絕艷,少不得又令他一陣心旌蕩漾。
白雲暖驀地回過頭來,令章乃春的臉猛地向後仰去,頭打到榴花上,震得榴花枝頭紛紛搖盪。
章乃春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一邊咽了咽口水,一邊摘了枝榴花倒插在耳邊,沖白雲暖嘿嘿地笑。
白雲暖嘆口氣,哭笑不得道:「時間不多,你有什麼話要衝我說的,還是抓緊吧!一會兒哥哥他們就恐找了來,你再要說什麼,只怕不能夠了。」
章乃春一時感激涕零,顫聲問白雲暖道:「阿暖妹妹願意聽我說話?」
白雲暖點頭:「看在你斥巨資替蓉官出師的份上,聽你說說話,有何不可?」
章乃春震驚得無以復加,白雲暖竟連他和蓉官間的交易都知道。
「阿暖妹妹,你是如何知道我替蓉官出師的?」章乃春有些惶然地問。眼前的女子不但會做通天的夢境,還能未卜先知,真真是奇女子一個。
白雲暖心想,與他如實道出又何妨?
於是說了自己的分析:「蓉官是錦繡班的台柱,日常演出與堂會薪金不消幾月便能賺個上萬兩銀子,他師傅與班主如何能捨棄他這棵搖錢樹,放他出師?有錢能使鬼推磨,定是有誰斥巨資替他贖身。而縱觀洛縣,誰出得起這樣的贖身錢?舍你其誰?章大少爺財大氣粗,出資替蓉官出師,也算功德一件。蓉官那樣出色的人物,如果長期流落梨園,也是耽誤了此生,若能就此跳脫苦海,再尋一戶膝下無子的人家繼為螟蛉,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確是美事一樁。」
「這麼說,我是做了一件好事麼?」章乃春不確定地看著白雲暖。
白雲暖點頭:「章少爺確是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見白雲暖肯定,章乃春又驚又喜,一下握住了白雲暖的手,白雲暖的眉一下蹙了起來。
章乃春握著那手,先是試探性的,繼而膽便大了起來,一味握住,不肯鬆開。
忽聽白雲暖冷笑一聲,道:「原是功德一件,奈何動機不良,便也算不得善心之舉了。」
章乃春愣住,有些不甘願地鬆了白雲暖的手,頹喪道:「阿暖妹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古人的聖訓,我追求淑女有何不可?怎能說是動機不良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古理,奈何阿暖並非淑女,章大少爺也稱不上君子。」
「阿暖妹妹怎可妄自菲薄?就算我章乃春算不得君子,阿暖妹妹怎會不是淑女呢?」
「你見過哪家淑女,女扮男裝與其他男子在榴花叢里幽會的麼?叫旁人看去並亂嚼了舌根,只怕從今往後,我白雲暖在洛縣的名聲比令妹還要不堪吧!令妹是人生不幸,而我若此,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白雲暖說著,坐直了身子,一臉冷若冰霜。
章乃春心潮起伏,白雲暖不卑不亢的話語令他自慚形穢。當時他便大聲喚了舟人出來,重新劃舟。
趁著舟人還未到來之際,章乃春抓住最後機會問白雲暖道:「阿暖妹妹,要怎樣你才肯給我機會?」
白雲暖側眸望見章乃春一臉誠摯與熱切,不由在心裡發出一絲荒涼的笑意。
第八十四章 遊園
前世的章乃春在極盡追求之後,也是這樣巴巴地望著她,可憐兮兮地等待她的回覆。
他沒有對她用強,而是這樣近乎卑微地求愛,博得了她的好感,她是那樣懷著少女萌動的春心含羞帶怯地點了頭。於是,章乃春歡天喜地地差人到白家說媒,父親獅子大開口要了十萬兩銀子的聘禮,章乃春也是想著法兒讓章老爺答應下來。
「娶你是我一生的理想。」新婚之夜,章乃春如是說。
這樣用心地愛一個人,誰能想到換來那樣的結局?
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或許,婚姻確是所謂愛情的墳墓。
她的婚姻葬送了心硯,葬送了翰哥兒,葬送了她自己。
她是否有勇氣重新經歷一遍那樣的痛苦與磨難?
眼前的這個人還可以信任麼?
自己為了以防萬一,躲不過嫁他的宿命,苦心籌謀設計了章思穎,那麼嫁給他之後,他們的婚姻是否能避開不幸?她一直以來都把他們的婚姻不幸歸結於章思穎的從中作梗,試想一想如果章乃春立場堅定,是個可託付終身的良人,又豈會受章思穎三言兩語的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