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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暖聽到腳步聲回過身來,雪白羅裳已沾染了許多血跡,一頭濃密的黑髮散下來,襯著一張蒼白的面容。
戚傑有一瞬的恍惚,他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在海棠苑中與鍾離雪魚水交歡之時始終看見的都是這張臉……
「傑哥,你醒了?」白雲暖驚喜道。
戚傑步履蹣跚地向她走去,畢竟渾身是傷,又一路抱著她奔逃,他耗費了太多體力去飛行,現在渾身的骨頭就跟散了架似的。
白雲暖快速把頭髮挽好,上前扶住戚傑,還用一隻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然後蹙眉道:「仍然有些燙。」
戚傑給了她一個虛弱的笑:「不礙事,我的身體我知道,死不了的。」
白雲暖心裡酸楚,她原本有許多話想向戚傑詢問,但此刻都問不出口,為今之計保命要緊。
「傑哥,你餓不餓?」
「還好,你餓嗎?」戚傑側頭看白雲暖,白雲暖羞赧笑道:「我餓了。」
戚傑擰眉,她是一個人的身子兩個人的需求,能不餓嗎?他環顧左右,正想看看有什麼野果子可以吃,可是此處只有芭蕉林的芭蕉。白雲暖已經指著山澗裡頭,興奮道:「山澗裡頭有魚!」說著,便咽了咽口水。
戚傑忽覺她呆萌可愛,不自禁笑了,道:「你在岸邊等著,我去給弄魚來。」
山澗清淺,裡面的魚也十分瘦小,但還算比較多,又傻頭傻腦不懂得避人。戚傑跑到山澗邊觀察了一會兒,便搬來石頭,圍了一個小堰,又漸漸搬動石頭縮小包圍,最終將幾條魚堵在了淺岸邊,然後回芭蕉林里取來白雲暖從他身上拔下來的箭,用箭狠狠扎那些魚,一下扎到了兩條巴掌大的魚,在箭杆上活蹦亂跳著。
白雲暖在岸邊看得發了呆,欽佩地贊道:「傑哥,你這捉魚的辦法好厲害啊!」
戚傑想起來,蘭嶼亡國時,他帶著美善和鍾離雪一路逃亡到宜岫城,路上沒有吃食時,他也是用這樣的方法捉魚給鍾離雪吃。那時候,他是鍾離雪的守護神,他以為今生今世守護鍾離雪都會是他的使命,只是沒想到他的使命竟卸下得這樣快。或許,從今往後他該守護的人是眼前這個白衣飄飄烏髮青眼的紅顏了。
「傑哥,你別在水裡站著了,你身上還燙著呢,小心又著涼。」白雲暖提醒戚傑,戚傑這才跋涉回岸邊。
用箭剖開魚肚,將裡面的魚腸料理乾淨,用水清洗了。白雲暖已從附近搜回了一些乾草,幸好戚傑身上還帶著火絨,並未在逃亡途中遺落,於是生火烤魚。
戚傑將烤熟的魚遞了一隻給白雲暖,白雲暖接過穿著魚的小棍,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吱吱地吸氣。戚傑以為是烤魚太燙,不經意側頭卻發現白雲暖原來在吹手上的血痕。
他一時失控,一把拉過她的手察看,眉頭蹙得緊緊的,白雲暖忙尷尬地抽回手,解釋道:「沒事,只是適才去拿乾草時被草葉劃傷了而已。」說著,又揚了揚手裡的烤魚,笑道:「真好吃,如果有幾粒鹽巴抹一抹會更美味的。」
白雲暖的笑容像花朵一樣片片綻放了開來,金色的陽光從頭頂傾泄而下,在她身上流轉不定,點點明亮。戚傑的心口猛然被什麼東西一撞,就像是第一次看見春雪融化的幼童,第一次落在花朵上的蜉蝣,第一次爬出黑暗的洞穴望向晴空的蟬,看見了新奇美妙的東西,深深地為之吸引,無法移開目光。
白雲暖被戚傑瞅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道:「我太貪心了哈,有魚吃就不錯了。」復又低頭吃魚。
戚傑也默默地吃著手裡的魚。
沉默,沉默,沉默……
白雲暖終於抬頭問戚傑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海棠苑裡?為什麼一見我就做出那樣荒唐的舉動?我印象中的傑哥不是這樣輕浮浪蕩的人。」
戚傑停住了咬魚的動作,繼續沉默著。
白雲暖見他不願意說,只好道:「我們兩個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芭蕉林,能不能成功洗去我們的清白都是未知數。其實我知道,就算王爺相信我們,別人也是不會相信的,我的清白名譽橫豎是沒有了,你就不能對我說句實話嗎?你、阿雪、美善,你們身上背負著巨大的秘密,不能為外人道也,對不對?」
「王妃冰雪聰明,所以就不要再逼問戚傑了,因為我不能說出真相,又不能拿謊言騙你。」戚傑的眼裡流露著一抹哀懇的神色。
白雲暖嘆口氣,道:「好吧,我不逼你,等你將來願意向我說出真相的時候,我再做一個你願意信任的傾聽者。但是現在,戚傑,你的兩個任務便是,儘快養好身子,然後帶我去蒙古回京的途中與王爺匯合。」
戚傑看見白雲暖提到「王爺」二字時,眼睛裡全是雪亮的神采。
他將手裡的魚吃干抹淨,重重對白雲暖點了下頭。
第兩百七十五章 寧莫
戚傑的燒一直未退,在這樣的荒郊野外,白雲暖也只能打濕了布巾,給他敷一敷額頭,此外,別無他法。日中的時候,戚傑竟然還渾身發起抖來,白雲暖摸摸他的額頭,儼然燙到不行。
「大抵是早上在山澗里捉魚碰了水的緣故。」白雲暖推測,戚傑虛弱地點了點頭。
得趕緊給戚傑找個郎中看治才是,不然只怕沒被亂箭射死,也被高燒燒死了。白雲暖著急地出了芭蕉林,站在陽光下,眺望附近的山林。群山蒼蒼,萬樹茫茫。長空飛鳥橫渡,雲朵像浪濤一樣流湧起伏。她望著山勢,又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山頭,但見一縷炊煙裊裊,她不禁激動起來,立即回身,重回到戚傑的身邊,低聲說:「傑哥,你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