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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聽丫鬟們絮絮叨叨講琴官的事情,她斷斷續續也拼拼湊湊了完整的經過。想起那個文弱女態的琴官,王麗楓便不甚唏噓。
她呆呆看著白振軒,喃喃自語道:「或許,琴官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但願他來世能托生個女體,與你修得夫妻緣分,也好彌補了這一世相思之苦。」說著,淚便落了下來,一顆顆打在白振軒擱在被子外的手上,飛花碎玉。
王麗楓拿那條松花汗巾輕輕擦拭白振軒被自己淚水沾濕的手背,驀地發現白振軒的手指動了動。
王麗楓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睛,定睛看向那手,的確是在動。她驚喜地把目光調到白振軒面頰上,不錯,白振軒的眼睛也在動。那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蠕動著。
王麗楓又驚又喜又怕地喚了聲:「振軒……」
白振軒的眼睛倏然睜開了。(未完待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開溜
白振軒的眼睛微微起開,王麗楓的身子緩緩站起,驚喜、懼怕、感傷、無措……所有情緒都匯攏到她心頭。
盼著他醒,又怕著他醒。醒了,他該如何面對她?他的妻子害死了他最心愛的女子。
王麗楓的淚涌到眼眶,卻是連落下來都不敢。
在他昏迷的日子,她告訴自己,無論他醒了,施給她的是什麼樣的雷霆暴雨,她都要咬牙面對。可是此刻那雙忽閃忽閃的眼睛,王麗楓是如此忐忑不安,想要逃遁。
她的身子微微向後趔趄了一步,他的手及時拉住了她的手,才不至令她跌倒。
因為適才這一拉,她手腕上的瑪瑙鐲子磕碰到她手腕的骨頭,生疼生疼的。然後他和她的目光同時落到那隻瑪瑙鐲子上,她的心弦已經緊繃到了極致,此刻她想死的心都要有了。原來她如此害怕他會對她大發雷霆,從前她委曲求全,忍辱負重,他都對她態度冷漠,而今她害死了心硯,更別指望他能對她假以好色。她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可是沒有,整個房間安靜得出奇,然後她聽見他輕輕地呼喚聲:「心硯……」
她的心猛地一緊,繼而睜開了眼睛,她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他竟衝著她笑,溫文爾雅,安安靜靜地笑,喃喃呼喚她:「心硯……」
※
白振軒醒了,可是他失憶了,除了心硯之外,他忘記了所有人。至於心硯,他也只是記住了那個名字和那隻他親手送她的瑪瑙鐲子。那瑪瑙鐲子是他送給心硯的,於是在他的認知里,誰戴著這隻瑪瑙鐲子,誰便是心硯。
他睜開第一眼看見那隻瑪瑙鐲子戴在王麗楓的手腕上,於是,王麗楓成了他的心硯。
王麗楓不知道這樣的局面對她而言是幸,還是不幸。白振軒甦醒後,對父母、妹妹,白家的所有人都忌憚三分,可是獨獨與她親近。他那麼依賴她,幾乎對她寸步不離。這是他之前絕不可能做的,也是王麗楓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從前不敢奢望的一切,而今都變成了現實。
一旦,她離開了他的視線,哪怕只一瞬,他便如一個孩童般哭著尋找她,嘴裡喃喃喊著:「心硯,心硯……」直到王麗楓出現,他才歡喜地拉過她的手,喜極而泣。
而王麗楓,只能哭笑不得。
白雲暖總是站在聽雨軒的園子裡,默默地看著兄嫂在梅香塢中的活動,南湘寶蝶將琴搬到了園子裡,陽光中,兄嫂輪番撫琴,《度香主人》美好的旋律流淌了一地。哥哥的臉上是天真爛漫的幸福笑容,而長嫂,雖然含著一絲美夢隨時都會破碎的擔憂,但笑容亦是滿足而甜蜜的。
或許,哥哥永遠不要恢復記憶,他們才能永遠幸福下去。她永遠是他心目中的心硯,而不是戕害了他心愛女子的劊子手。她就替心硯活在他的眼前,替心硯與他朝夕相處,琴瑟和鳴。
心硯,是你冥冥中造化了這一切嗎?這樣是你們三人最好的結局,不是嗎?
如哥哥所願,他和心硯在一起了。如長嫂所願,她成了他最心愛的女子心硯。活成另一個人的替代品,這是對長嫂的懲罰,還是垂憐?
白雲暖無法細細考究。
相爺終於派來了接洛七尾回京的人,可是洛七尾卻失蹤了。
洛七尾能去哪裡呢?
洛七尾知道京城來人要接她回去,便一個包袱一個人,挎上就溜。她能去哪兒?她只想快快離開白家,逃開那些抓她回去的人。她是那麼懼怕回到京城,回到宰相府,回去了,便從此再不得自由之身,以致她連洛七騅的喪禮都沒有參加。姐姐生前與她同仇一氣,所以姐姐定是不會怪她的,姐姐一定會保佑她,祝福她的。可是在洛縣,她又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裡呢?雇了一輛馬車,車夫問她去哪兒,她鬼使神差就答道:「去河西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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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第一場雪繽紛而美好。
河西鎮上,舟楫聚泊,車音馬跡。雖是小鎮,卻以邊河為市,又為入京要道,富庶不遜洛縣。
馬車將洛七尾送到了碼頭,洛七尾經車夫指點,從水路更快地去往河西鎮。
到了河西鎮,下船登岸,早已朔風凜冽,彤雲密布,降下一天大雪。
洛七尾是從秋天就離了京城的,那時秋老虎的天氣正熱,她和洛七騅都沒有帶冬天的衣裳。此番從白家偷偷逃出,也沒有和白雲暖借冬天的衣裳穿,見突然天降大雪,自己衣裳單薄,實在冷得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