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
「表嫂……」楊沐飛此時心緒紛亂,對王麗楓真不知是憐還是痛了。
白雲暖拉了他走出裡間,又囑咐了南湘、寶蝶幾句,便和他一起沿著迴廊,慢慢向梅香塢外走去。楊沐飛好不鬱悶,他愁眉苦臉道:「阿暖,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呢?如若當初我聽從我娘的勸告,不到白家來,是不是就沒有這些事了?」
白雲暖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事已至此,不必再自責,因為自責也於事無補。」
二人正說著話,忽聽得書房內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白雲暖和楊沐飛面面相覷,呆愣了一下,繼而雙方都向書房內跑去。推開書房的門,繞進屏風,只見病榻上白振軒睜著大大的眼睛直挺挺地看著天花板,他的手從病榻上垂下來,地上是一個破碎的花瓶。之前是擱置於榻側的茶几上的。
「哥哥——」
「表哥——」
白雲暖和楊沐飛撲到病榻前,白雲暖握住了白振軒的手,有些喜極而泣。白振軒的眼珠子咕嚕嚕轉著,目光從天花板調到白雲暖臉上,繼而又看著白雲暖後面的楊沐飛,他嘟噥了一陣,終於清晰地喊道:「阿暖,沐飛……」
白雲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哽咽道:「哥哥,你記起阿暖了?」
白振軒拿手使勁捧了捧頭,他想要坐起身,卻無論如何做不到。
「阿暖,沐飛,你們快扶我起來。」白振軒道。
白雲暖和楊沐飛忙上前一起用力,想要搬起白振軒的身子,卻無論如何做不到。二人互視了一眼,暗覺不妙。白振軒也是驚疑道:「我自己適才已經試過幾次了,我除了手和頭能動之外,肩部以下全都是麻木的,動不了,甚至沒有知覺……」白振軒言語間,已是一臉驚慌失措。他駭異道抓住白雲暖問道:「阿暖,你告訴哥哥,我是不是癱瘓了?」
看著白振軒一臉驚恐無助,白雲暖只能安慰道:「哥哥,哥哥,你別慌,你可能是睡得太久,手和頭先醒了,其他地方還沒有醒過來而已。」
楊沐飛道:「阿暖,我去通知三姨和三姨父!」
「也讓松塔去藥房請劉郎中。」
楊沐飛點頭,飛也似的跑出去了。
白振軒只是抓住白雲暖的手,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一刻也不肯鬆開,他費了好大勁,才問道:「阿暖,哥哥問你一件事,哥哥在昨夜看到心硯投湖了,哥哥想知道她現在怎樣了?救上來了嗎?當時我也跳河了,我想去救她,可是不知為何我到湖水中就昏過去了,好像我的頭撞到了什麼……」白振軒的頭又痛了起來,他又騰出一隻手去捧頭,另一隻手卻死死抓住白雲暖的手不放。
白雲暖的瞳仁張了張,她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白振軒。哥哥提到了心硯的死,想來他是恢復了記憶,可是哥哥又說到昨夜,那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心硯投湖的時候。也是,他下水救人時頭被湖底石塊撞擊,就上來時便昏迷不醒,後來雖然醒過來一次,卻是只管王麗楓叫心硯,除了「心硯」二字,什麼都渾然未覺。也就是這次甦醒,才是真的甦醒,哥哥的意識終於恢復正常了。
見白雲暖怔忡,白振軒又拉著她追問:「阿暖,你告訴我心硯到底怎樣了?救過來沒有?」
白雲暖微張著唇,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一個死字堵在喉嚨處無論如何都出不來。
「是不是……是不是,心硯沒有救過來?」白振軒眼裡滿是驚悸與不安。
白雲暖咬住唇,重重點了點頭,淚便簌簌而落。
白振軒停頓了一刻,便大吼了一聲。直吼得脖子上、額頭上,青筋條條暴起。豆大的淚珠從血紅的眼睛中滾落下來。
白雲暖急得手足無措,她上前又是抱白振軒,又是摸他的臉,急道:「哥哥,哥哥,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哥哥,哥哥,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心硯一定不想看見你這樣,她希望哥哥你好好的,好好的……」
白振軒的喊聲停止時,哭泣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他的嘴就那麼張著,脖子上、額頭上的青筋就那麼鼓著,眼睛裡的血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白雲暖憂急得整顆心都要碎了。
南湘和寶蝶扶著王麗楓跌跌撞撞從門外走了進來。
「爺……」王麗楓的臉雪白雪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眼眶深陷進去,披頭散髮,看起來憔悴不堪。她步履輕飄地走到白振軒病榻前來。
白雲暖說了句:「哥哥,長嫂來看你了。」便放開白振軒退到一邊去。
王麗楓伸出手顫巍巍握住了白振軒的手,喃喃喚了句:「爺……」
白振軒許久才把頭轉過來,他直勾勾看著王麗楓,眼神里充滿憤怒與怨憤,他就那麼冷冷地瞅著,一動也不動。王麗楓愣住,繼而終是鬆開了白振軒的手,慢慢直起了身子,卻是如一根風中細竹,怎麼挺也挺不直。
白雲暖道:「少夫人剛剛落胎,身子如何受得,南湘寶蝶趕緊扶她回房去。」
王麗楓也不推搡,任由南湘、寶蝶扶著,腳踩棉絮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書房。看著她的背影,再看看白振軒的樣子,白雲暖愁悶至極,她拿帕子給白振軒拭汗拭淚道:「哥哥,其實長嫂也好苦,你這樣對她……」
白振軒卻只是冷冷的,虛脫了一般,問道:「你適才說她剛剛落胎,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