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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爺身邊陪著惠澤和白玉書。
一看便知來人是洛甫丞相。
白姜氏不由手腳打顫,白雲暖卻甚是從容大方,隨著母親上前行禮。
洛甫瞅著眼前四個樣貌都很出挑的女眷,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頭。
白玉書介紹道:「這是內子和小女。」
惠澤忙道:「白夫人白小姐知道丞相元宵佳節會蒞臨本寺,初一就入住本寺,為丞相念佛祈福。」
洛甫面不改色道:「素昧平生,這麼做顯得刻意了。」
惠澤和白玉書皆都愣住。
第十七章 牽線
白雲暖微笑道:「相爺此言差矣。相爺是國之棟樑,替皇上守護江山社稷,任重道遠,相爺福泰安康便是皇上之福,皇上之福便是江山社稷之福,江山社稷之福便是百姓眾生之福。小女子和母親作為芸芸眾生,普羅大眾的一員,惟願國家昌盛,國安則家和,小女子和母親看起來是為相爺祈福,實際上不過是為自己的小家祈福而已,不足為相爺道也。」
洛甫見眼前少女尚未及笄,卻是持重如金,溫潤如玉,慧心香口,絕無矜才使氣的造作,心裡暗忖:人海中庸耳俗目,都喜歡獻媚逢迎,全不似這小女子錚錚有聲,皎皎自潔,撇得乾淨。於是,對白雲暖不由刮目。
他轉首問惠澤道:「方丈剛才介紹白家是藏書世家?」
惠澤忙雙掌合十,道了聲「是」。
洛甫繼而轉頭給了白玉書一個欣賞的笑容,「人之丰韻雅秀,皆從書本中來,書香世家,果真不辱門楣。」
「謝相爺褒獎!」白玉書又驚又喜,他一直苦心安排兒子能讓相爺賞識,沒想到女兒也博得了相爺好感,一時有些無措,只顧彎身作揖,大氣也不敢出。
洛甫見白玉書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倒也見怪不怪,他看著還彎身行禮的白家女眷道:「起來,別拘禮了。」
白雲暖扶了母親起身。
洛甫問她道:「白小姐芳名什麼?」
「白雲暖。」
洛甫幾不可見顫了顫眉心,喃喃念道:「白雲暖,阿暖,人如其名,不高冷,不做作,好名字。」
洛甫是前一日便從京都到了洛縣,在縣城住了一夜,才一早乘車到凌雲寺來。
惠澤多年不見他,雖有昔日恩義在,但畢竟拜相多年,身上有著彌重的官僚之氣,惠澤也不敢過分親昵。引了他去前殿禮佛,一直見他眉頭深鎖,鬱鬱寡歡,直到此時才露了笑顏,便抓緊時機道:「相爺多年不見,讓貧僧略盡地主之誼,不如移步雅閣。」
惠澤做了個請的手勢,洛甫沒有反對,移步前往。
白玉書落在後面,小聲問白姜氏道:「夫人,軒兒呢?」
白姜氏有些無措地看向白雲暖,白雲暖道:「哥哥已在雅閣恭候了。」
※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積得有一尺厚了。今晨天又放晴,朔風一吹,將整座寺院凍成了一個玉合子,耀眼鮮明。
一行人踏雪向雅閣而去。
未至雅閣,便聽到琴音悠揚,間關鶯語,幽咽流泉,妙不可言。
眾人聽得有些痴惘,不由駐足。
那洛甫更是閉了眼睛,隨著那琴音微微頷首,嘴裡喃喃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白玉書大喜,惠澤則暗暗舒了一口氣。
這一番苦心孤詣總算沒有白費。
洛甫問道:「是誰在彈琴?」
白玉書剛想說話,白雲暖已搶先一步:「相爺移步到樓上一望便知。」
白玉書困惑地看向女兒,不知她為何不讓自己說出白振軒的名字,他哪裡知道樓上彈琴的人早已偷梁換柱。
洛甫已先行邁步,眾人急忙跟上。
掀開繡線軟簾,只見一個香雕粉捏,玉裹金妝的絕色少年在撫琴,雖不是女子,卻比女子還要女態,骨香肉膩,玉潔晶瑩,一襲紅裳,弱不勝衣。
洛甫立時心跳加速,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暗涌春波。沒想到惠澤大師對自己竟了若至此。在京都為官多年,沒人知道他這癖好,他自己為了仕途和威望,也苦苦壓抑,不讓人知曉,沒想到,在這偏僻的洛縣,竟尋到了知音。當即對惠澤又是感激又是歡喜,便卸了所有官氣,舒心一笑。
那琴官抬眼見來人中年富貴,器宇不凡,便知是貴客已到。又見那貴客盯著自己目不轉睛,大有垂涎欲滴之勢,知道遇到了個一路的,便分外賣力地彈琴。
他是慣常於在歡場上游龍走鳳的,此時更是使出渾身解數。眉目含春,一縷幽情如沾泥柳絮,牢牢纏住洛甫的目光。
其他人已尾隨相爺到了雅閣樓上,見相爺怔怔立於門邊並不進去,便順著相爺的目光朝里望去。
所有人除了白雲暖皆都大驚失色。
雅閣內彈琴的人不是白振軒,竟是錦繡班唱小旦的相公琴官。
白玉書心裡正驚惶無措,一側頭瞥見女兒給了他一個暗示的眼神,又瞥見惠澤也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定了定神,見洛甫面露歡顏,並無不悅,便也默默看事情發展。但心裡仍然不解這一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子去了哪裡?怎麼會換成這個琴官相公?
「相爺喜歡音律,不如入內,咱們一邊吃些素齋,一邊欣賞,如何?」惠澤小心詢問道。
洛甫微笑著點頭,轉首對白玉書道:「白先生攜夫人小姐一起入席吧!老夫此番微服到此,與方丈一敘前緣,遇白先生一家也是緣分,那就不拘那些繁文縟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