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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乃春愣住,心裡冷嗤,那之前為什麼可以見面呢?說到底白家是迂腐之家,信義壓頭,之前覺得凌雲寺一事欠了他章乃春人情,便只好虛以委蛇,而今他白家已經還了他章乃春的人情,便可上屋抽梯,過河拆橋了。
章乃春心裡不忿,面上卻還要沒事人一樣微笑著,拱手道:「世伯言之有理,小侄謹遵教誨。只是這抬箱籠中有一些是送給阿暖妹妹的稀罕玩意兒,還請世伯轉交。」
白玉書忖若收了章家的禮物,又和這花大少牽扯不清了,便道:「章老爺,章少爺,適才白某已經說過了,替章少爺解圍,是為著章少爺之前也出手相助白家。自此,咱們兩家一筆勾清,誰也不欠誰。有道是無功不受祿,還請二位將這箱籠重禮帶回去。」
章瑞梅的臉色更暗,好個迂腐的書呆子!
他道:「禮既然送來了,哪有抬回去的道理?白家小姐可以不見,但這箱籠之禮必須收下。」
父親的話突然說得難聽了,章乃春忙賠笑對白玉書道:「世伯,您就再尋個理由,橫豎收了我們一片心意才是。」
白玉書轉念一想,便道:「過一月,便是小兒振軒小登科的日子,屆時請章老爺章少爺到舍下喝杯喜酒,這禮就當是章家提前送來的賀禮吧!」
章瑞梅在心裡冷笑,和書呆子打交道真是磨嘰,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橫豎收了他章家的謝禮,便也全了他章瑞梅的面子,便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屆時在下攜犬子再登門道喜。」
於是白玉書親送章家父子出門。
章乃春一直到出了白家那兩扇黑油漆大門,還悻悻然的,此行竟然不能見到白雲暖。他伸手握了握袖子裡藏的祖母給他的那隻鳳血玉鐲子,對章瑞梅道:「爹今天過分了,對白世伯說話怎麼能那樣冰冷霸道的態度呢?爹以為是對待自己店裡的夥計啊?」
章瑞梅一肚子火,「白世伯?你倒叫得殷勤,奈何人家不領情,你沒聽人家說章白兩家算不得通房之好?」
「那還不是怪爹你對人家說話的態度不客氣呀?白世伯之前對兒子我可是另眼青睞的,不但邀兒子我一起踏春野炊,還讓白家兄妹陪兒子去天香園觀場呢!總之是爹你對人家的態度決定了人家對你的態度!」
章瑞梅見兒子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勢,便啐了他一口,伸手就要給章乃春一記拳頭,章乃春捂著頭,縮著身子,一副膿包不爭氣的樣子。章瑞梅收了手,嘆口氣道:「瞧你這不爭氣的東西!那白小姐真有那麼好,值你這樣恬不知恥地湊過臉去?」
章乃春拼命點頭,挽住父親的手,往一旁馬車上去,邊走邊道:「那白小姐實在是仙女下凡,兒子此生是非她不娶!」
章瑞梅盯著兒子的臉看了一會兒,心想:兒子一貫貪玩,難得說想成家了,看來一物降一物,這白小姐確是能降住兒子這樣一個浪子。如果章家能夠娶到白家的女兒,可謂金錢與知識強強聯手,倒也不錯。
想到此,柔和了聲色,道:「先回去,好好籌謀籌謀。」
「謝謝爹!」章乃春的臉笑成了一朵花,跟在父親身邊屁顛屁顛的。
※
白雲暖和心硯剛走出廂房,便見真娘讓小廝抬了一籠東西進了聽雨軒的園子。
「小姐可是要去給夫人搭手,看一下家人採辦回來的少爺的婚禮用品?」真娘的笑聲自園子裡一直傳到通廊上來。
白雲暖點頭,「正是呢,可是母親遣了你來接我?」
真娘已走到迴廊上,讓小廝將那箱籠抬進白雲暖的廂房,道:「先看看這箱籠里的稀罕東西,再去也不遲。」
說著,挽了白雲暖的手進了屋子。
小廝們將箱籠放置地上,便退出去了,綠蘿紅玉好奇地迎上來。
「這是什麼東西?還用紅綢蓋住?」綠蘿問。
「想必是什麼稀罕東西,才需得用紅綢蓋住。」紅玉答。
白雲暖笑道:「掀開紅綢子一看便知了,探頭探腦的,做什麼?」
說著,讓心硯上前揭了那紅綢。
箱籠里又是繩子又是夾板裝了些綢緞綾錦洋貨,又有些筆墨紙硯、各色花箋、香袋、香珠、扇子、扇墜、花粉胭脂等,幾個丫頭一邊一樣樣翻檢出來放在地上,一邊發出唏噓聲。
最後還翻出幾個青紗罩的匣子,匣子裡自行人、酒令兒、水銀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燈,一出一出的泥人兒的戲,還有一個泥捏的白雲暖的小像,惟妙惟肖。
心硯將那小像遞到白雲暖跟前來,大家盯著看看小像,又看看白雲暖,鬨笑起來。
心硯道:「雖然未及小姐一分美貌,神韻卻是極像的,誰能捏出這樣的泥人,也真是煞費苦心了。」
白雲暖拿過那泥人,問真娘:「這是誰送來的?洛縣恐見不到這樣的好東西,想必是誰從外地帶回來的。」
「小姐是最聰明的,你猜猜送這禮到府上的是誰?」真娘笑吟吟地提醒。
白雲暖暗忖她熟識的人中有誰能從洛縣以外的地方帶回這些東西來,靈機一閃,便想起章乃春來,頓時冷了神色,將那泥人往地上一擲道:「可是章家那位?」
小姐突然惱了,大家都不敢出聲。
真娘忙收斂了笑容道:「正是。」
白雲暖聳聳肩,便招呼丫頭們:「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別浪費了,你們需要什麼都拿去用,只是別留給我。還有那些青紗罩的匣子裡裝的那些個泥人先收起來,等未來嫂嫂過了門,借花獻佛送給她,倒也不算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