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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郎中說:「少夫人一直鬱郁,此一番嚴重受寒,和著體內一直壓抑的鬱結之症一起揮發出來,病來如山倒,只怕凶多吉少。」
一句話說得人心惶惶。
白玉書眉頭扭成大疙瘩,白姜氏也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娶了不到一年的新婦如果夭亡,洛縣的人還不知要怎樣嚼舌根,說白家風水不好呢!
劉郎中卻又道:「也不盡然,如若少夫人能挺過這一關,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白玉書和白姜氏忙不迭要在劉郎中跟前說許多懇請的話,劉郎中也答應全力以赴,救治王麗楓。於是連著幾日都宿在白家,開方熬藥也算盡了醫者本分,奈何王麗楓仍舊高燒不退。
白振軒因為妻病,停了書香堂的課業,只衣不解帶照顧在床前。但見,王麗楓忽一日迷迷糊糊醒來,他便端了碗水湊上前去,王麗楓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水,便眼神渙散地盯著他,任他問她什麼,她都那麼呆呆地看著他,並不言語,仿佛已經不認得他了似的。
白振軒見妻子雙唇起皮、皸裂,還滲出一點點血絲來,不免心疼和擔憂,安撫道:「你好生養著,這病也沒什麼了不起,橫豎過幾日便好了,等你好了,我再帶你游小赤城,你喜歡菊畦那處的風光,等你病好,菊花興許已經開了,咱們一起去菊畦賞菊去。」
白振軒言語輕柔,好生勸導,王麗楓的眼裡突然有了一絲笑意,可是那笑意卻不是動容與暖好的笑意,而是冰涼的譏笑,白振軒不由一凜。轉念一想,她或許是病糊塗了,瞧她看自己的目光也顯得渙散,無法集中,便也不惱,依舊微笑地守著床前。
忽聽王麗楓道:「阿暖呢?我要見阿暖——」
白振軒有些詫異,不知妻子病中要見阿暖幹什麼,又想她們姑嫂一向感情深厚,她病了,人便變得軟弱,想見自己貼心的人也屬正常。只是,仍舊勸道:「你病了,病得這樣凶急,阿暖原也來探看過你幾次,可是母親說,阿暖身子也弱,怕她萬一過了你的病氣,所以母親吩咐阿暖等你病好了再來探你。」
王麗楓眼裡的冷笑愈濃,她不再看白振軒,而是呆呆地盯著床尾那赤金色的鳳凰帳鉤,嘴裡喃喃念叨著:「阿暖,阿暖……」
白振軒有些害怕,妻子這樣恍恍惚惚不知還能撐到幾時,劉郎中原說過這一回只怕她凶多吉少,若她的身子真的好不過來了,那麼她連見貼心的小姑子一面的夙願都無法滿足,那也太悽慘了。於是,偷偷違了母命,差紫藤去聽雨軒將白雲暖請過來。
白雲暖來了,她身邊竟然只跟了綠蘿,不見心硯的蹤影。
王麗楓心裡明鏡兒似的,那小狐狸做賊心虛,定是躲著自己呢!
「長嫂……」白雲暖並不畏懼王麗楓的病會傳染給她,她那樣自然地走到床前來,坐在腳踏上,握住王麗楓的手,表現出親厚的樣子,只是王麗楓因為這一場病,竟瘦骨如柴,雙手握在她手裡,竟能摩擦到關節,不免令她鼻頭一酸。
王麗楓見白雲暖淚眼汪汪,一副恨不能代她受過的模樣便一陣厭惡。她雖然病得奄奄一息,可是此刻心裡卻比誰都冷靜,都清明。
她在想,日日討好她的小姑子對於自己婢女和自己哥哥之間的姦情想必早就清楚,不然又何至於當日婆婆要將心硯派到梅香塢來,她死活都不肯。原來這一切的親厚都是偽善。每一個人都知道真相,卻獨獨將她蒙在鼓裡,就算允姑撞破了姦情,亦不肯如實稟告於她,而只是趁她睡著時胡言亂語。
所有人都當她是傻子!所有人都覺得她好糊弄!
此刻,看著白雲暖美人青眼,嫻靜清雅,王麗楓微啟了唇,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紫藤,啞聲說道:「我拿紫藤和你換心硯,你可願意?」
所有人都當場愣住。
白振軒哭笑不得,不明白王麗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紫藤早已噗通一跪,哭道:「少夫人,你這是何意啊?你是嫌紫藤笨手笨腳嗎?可是紫藤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從未嫌棄過我呀!」
王麗楓聽著紫藤的哭白很是煩悶,卻似乎沒有力氣去喝止。
白雲暖便替她睃了紫藤一眼道:「休要聒噪,且聽你家少夫人如何說。」
王麗楓這才道:「我就是喜歡心硯,婆婆原本就是要把心硯給了我的,奈何妹妹攔著,現在我拿自己貼身的紫藤和你置換,你還不肯嗎?」
白雲暖蹙眉看著王麗楓,不解她怎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難道是她發覺了什麼嗎?如果她發覺了哥哥與心硯之間的**,斷不會讓心硯到梅香塢來呀,近水樓台先得月,那樣豈不是更讓哥哥與心硯抬頭不見低頭見?長嫂斷不是這個意思,自己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於是,白雲暖道:「長嫂,你安心養病,其他的事情等病好再說。」
王麗楓卻執拗地握住白雲暖的手,道:「妹妹的回答模稜兩可,看在我病得快要死了的份上,你告訴我,紫藤換心硯,你肯還是不肯?」
王麗楓的兩頰燒得通紅通紅的,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白雲暖,盯得人心裡發憷。
白雲暖抿著唇,始終不肯鬆口。
王麗楓淒惘,「你竟不肯麼?在你心中,長嫂竟不若一個婢女親厚……」
白振軒一旁道:「你這又是何苦來呢?心硯和阿暖從小一起長大,她二人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你這樣是奪人心頭所好,難怪阿暖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