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3、一勝一負
倒計時第六天。
人工智慧的第一次試探性攻擊被一場山林大火給阻擋了,連帶在那片森林裡的大片部隊被一起燒死在山中。
即便人工智慧操控的人類正在趨近於真正的「健康體魄」,但人怎麼可能跑的過山火。
森林,秋季,山火,P5092將有利地形運用的淋漓盡致,不過這種方法一定要儘早用,因為他們都知道,大雨將至。
這就是知道天氣的重要性了,若是P5092將這種大殺器辛辛苦苦留到最後,結果一場雨下來導致這麼重要的手段無法使用,那就太虧了。
P5092在314陣地使用白磷彈之後,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一手的威力,有人問他接下來幹嘛,結果P5092竟然說,讓戰士們抓緊時間按要求換防,所有人都必須在4小時之內抵達指定區域。
這換防的決定,是P5092根據各個作戰序列的數據來決定的,在他看來,過去的布防並不盡如人意。
當P5092更改防務部署的時候,所有人都為難的看著他,因為這個作戰計劃是張景林定的,P5092這等於是當場拆張景林的台啊。
相當於當面對張景林說,你軍事能力差點意思。
張景林一看大家這個反應,便笑了起來:「這是西北軍如今的軍事最高指揮官,你們這拖拖拉拉的是想上軍事法庭?行了,不用給我留面子,我那點軍事指揮能力還都是趕鴨子上架逼出來的。」
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甚至連P5092都鬆了口氣,說實話他也有點擔心張景林會有什麼反應,所以一直觀察著張景林。
現在看來,少帥並沒有騙他,只要在西北軍里,他就不用去考慮那些勾心鬥角的彎彎繞繞。
不過這時候正在繼續整理數據的王蘊抬頭問道:「可是,臨場換防真的沒有問題嗎?」
「也是啊,萬一換防期間導致防線空虛怎麼辦?」大忽悠問道。
P5092搖搖頭:「不會的,首先這些換防部隊都處在第二梯隊,就算敵人突然進攻,第一梯隊的陣地也能給他們爭取時間,其次,向來喜歡精細操作的人工智慧,這時候應該在砍伐樹木製造隔離帶了,沒法來進攻我們。」
P5092很清楚,白磷彈燃起山火這種方法只能使用一次。
往後,人工智慧其他作戰部隊開始進攻之前,一定會提前在不同區域砍伐出隔離帶,以免西北軍故技重施。
事實也正是如此。
更後方,人工智慧部隊在幾十公里以外快速砍伐樹木,製造了一片隔離地帶,這才將山火徹底隔絕開來,避免後續的更多損失。
幾個小時後,所有部隊都換防結束了也仍舊沒有敵軍來進攻,這下大家對P5092真是打心眼裡服氣了,連敵軍會不會進攻都算準了。
「接下來呢?」王蘊問道:「有什麼好想法嗎?」
P5092搖搖頭:「接下來要打的都是硬仗,而且,之前被黑狐他們拖住的部隊恐怕已經正朝著我們趕來。南方,慶氏那邊的兩批敵軍也很快會相繼抵達戰場。如今我們面對一股敵軍力量已經很頭疼了,只希望這場戰爭里,我們還能擁有一些好運。」
盡人事,聽天命。
……
該來的總歸要來,當人工智慧在防線以外建立起足夠多的山火隔離帶之後,便再次發動進攻。
317陣地以外,季子昂帶著工兵營的戰士們在幾個小時內,埋下了數千顆地雷。
其中以反坦克地雷為主,反步兵地雷分散埋布,一時間將317陣地以外、以及左側的道路直接變成了恐怖的雷區。
這種雷區,每埋下一片都會在戰爭之後帶來巨大隱患,成為生命禁區。
沒人敢踏足這種地方,連埋雷的工兵營戰士都未必記得地雷埋在哪裡,普通人不小心走進去就是十死無生。
然而P5092哪還能管勝利之後的事情,想要勝利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果然如P5092所料,當人工智慧零分析最優解之後,確實選擇這裡來通過王氏的機械化部隊。
可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反坦克地雷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只見雷區以外,正有人潮洶湧而來,詭異的是,這些人一個背著一個,以地毯式的陣型向雷區行進。
反坦克地雷的原理,其實便是更多的炸藥,還有步兵難以觸發的壓力引信。
這引信,要180斤的重量壓上去才行,而正常人,想要找180斤以上的體重其實並不容易,尤其是軍隊中。
軍中士兵常年鍛鍊,體脂極低,所有體重鮮少有180斤以上的。
人工智慧控制的軍隊也同樣如此,他們經過最科學的鍛鍊,身體早就達到了健康的標準。
但是,人工智慧竟然有背負的方式增加單兵體重,然後以最直接的方法進行人體排雷。
機械化部隊就是步兵的堡壘,當戰爭開始激烈起來的時候,人工智慧也必須選擇快速推進機械化部隊的進度。
雷區之中,一聲聲轟鳴在山中迴蕩著,317陣地上的士兵都能聽見聲音,可是當他們欣喜的以為,雷區已經成功阻擋住敵軍機械化部隊的時候,他們卻在高倍望遠鏡里看到這驚人的一幕。
難以計數的生命前仆後繼的進入雷區,當有人踩到地雷後,絲毫不做停留的繼續前進,然後被觸發引信的地雷炸死。
沒有排雷,沒有探測。
所有被人工智慧控制的人類,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生命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它本身的意義,只是一個單純的工具。
年輕人、中年人,生命像是沒了重量一樣的被人工智慧捨棄了,用來換取時間。
317陣地上的士兵沉默了,他們突然感受到一種極其絕望情緒,敵軍的冰冷與無情,在這一刻都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強大,讓人望而生畏。
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對方的步伐。
陣地上的191火炮營營長看著這一切突然說道:「兄弟們,現在大家都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樣的敵人了。」
那雷區的土地上已經被鮮血染紅,可是敵軍的一架坦克都沒有看到。
西北軍所有人都很清楚,人對於人工智慧來說,現在可能是最不缺的資源了。
一片雷區炸死一兩萬人,對於整個敵軍的體量來說,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陣地上的營長立刻讓士兵準備近防炮,他們317陣地的任務,就是不讓機械化部隊從這裡通過,雖然雷區沒有奏效,但並不意味著仗就不能打了。
此時,P5092所在的指揮營帳中,一名作戰參謀將317陣地傳回的消息告知了他。
P5092想了想說道:「轉告191火炮營,允許他們滿負荷攻擊。」
所謂滿負荷攻擊,就是不計代價、不計彈藥,對地方進行火力阻攔。
王蘊愣了一下,這種命令,其實是讓317陣地發揮最後的餘熱,在被攻破前將彈藥打完。
他問P5092:「你打算讓191火炮營撤退了嗎?」
P5092搖搖頭:「他們不能撤退,彈藥打完了還有炸藥,就算是他們抱著炸藥衝上去,也得守住317陣地8小時時間。只有這樣,其他陣地才有機會攔住人工智慧的步兵部隊。」
此話一出便意味著191火炮營將被徹底遺棄,這也讓王蘊明白P5092心裡有多大的壓力,竟是要榨乾每一個士兵的利用價值。
王蘊突然覺得,此時此刻身處指揮營帳里的P5092,一定每時每刻都在感受著痛苦吧。
P5092忽然說道:「如此不計代價的進攻,說明人工智慧也知道時間的緊迫性,那麼,我在291陣地上留給它的禮物,應該能給它一個驚喜。」
291陣地地處永靖山和西固山這兩個防禦支撐點的中間,只能算是一個小陣地,戰略意義也不重要。
敵人如果從這裡進攻,永靖山和西固山的西北軍隨時可以支援,將敵人圍殲在291陣地前。
但是當敵軍人數夠多、火力夠強大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從這裡將永靖山、西固山硬生生切斷聯繫。
如果人工智慧源源不斷的增派兵員、不計代價的占領這裡,那麼永靖山和西固山就失去了守望相助的意義。
到時候,只需要一天時間,孤立的西固山防線就會徹底淪陷。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一天。
用巨大的數量差別來淹沒這裡,就是人工智慧在這個戰場當前的最優解。
三山防線的戰役,以及這兩日人工智慧的試探,仿佛都在告訴人類,人工智慧不喜歡用人海戰術。
可是P5092,之前不用人海戰術也只是沒必要而已,並不意味著人工智慧不會使用。
291陣地,可能是P5092給人工智慧最後一次意外重創的機會,這次之後,對方怕是不會再每次遵循「最優解」來進行選擇了。
不要低估人工智慧,這是P5092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自己的事情。
……
291陣地的海拔並不高,地勢也不夠險峻,所以從軍事戰略上講並不適合防守。
但戰場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的時候,一些細微的決定性因素就能扭轉局勢。
P5092要給人工智慧的驚喜,便是周迎雪、任小粟、楊小槿。
最鋒利的刀,就要一起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此時此刻,291陣地以外的十多公里處,正有洶湧的人海向陣地湧來,就像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
海嘯由遠及近,樹林裡一個個手持槍械的人類正快速奔襲而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張綠色的藤蔓之網張開了,尖銳的觸手一根根刺入敵軍身體吮吸著血液,然後將那些血液轉化為生命能量,反饋給周迎雪。
如果沒有藤蔓的損失,那麼周迎雪自身的生命能量將不斷增長,或許總有一天從量變達到質變。
但是,人工智慧應付爬牆虎有足夠的經驗,之前周迎雪在哨所的時候,就拿人潮毫無辦法,只能平白無故的損失生命能量。
下一刻,洶湧的人潮撞上了爬牆虎的網絡,但每當有人被爬牆虎束縛、穿透,便有其他人主動上來幫忙扯斷藤蔓。
人群之中,分工極其明確,甚至有些爬牆虎的觸手還沒扎進目標的皮膚,就被人提前扯住了。
當超凡者遇到這種宛如精密機械的軍隊時,似乎也有些束手無策。
可是,P5092既然讓周迎雪他們守在這裡幫助防守,自然有了新的對策。
樹林之中,不知何處突然有密集的土豆噴射而來,一顆顆土豆大如頭顱,噴射的時候竟在空氣中發出嗡嗡的聲響,砸在人身上還能聽到骨斷筋裂的聲音。
一時間,那精密的人潮竟然被這一排排土豆齊射打的人仰馬翻,面對爬牆虎藤蔓便再也無法遊刃有餘了。
從P5092接手黎明防線開始,他便直接讓周迎雪來了這裡。
他直接命令周迎雪還挺費勁的,所以P5092就讓楊小槿把周迎雪拎來了291陣地。
拎當然是個誇張的形容詞,但不得不說,P5092發現通過楊小槿來命令周迎雪,那真是太好使了。
周迎雪心裡都快把P5092罵的狗血淋頭了,但面上還是老老實實的極為乖巧,不聲不響的就在291陣地前面用一天時間種下了數千顆土豆射手。
種完之後的周迎雪其實已經有些「力竭」了,剛剛那爬牆虎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現在土豆射手將前排敵軍打翻以後,她趕忙趁機抽取血液來彌補自身的虧空。
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
早先任小粟是不允許她吸納人類的生命能量的,但如今情況已經危及到這種地步,自然要無所不用其極。
面對這無邊無際的浩劫,整個世界都像是陷入了黑暗之中一樣,黎明防線上的士兵看似堅毅,其實大家心裡都有一種絕望的情緒正在滋生。
在這種時候,任小粟允許周迎雪使用非常手段,不再顧忌什麼可笑的仁慈與道義,為仍舊活著的人而戰鬥。
這個時代或許無法孕育天真,但絕對的黑暗會孕育光明。
只是周迎雪這手段也有極限,雖然土豆射手從她手裡中出來要更加強悍,可她的土豆射手每日儲彈量也只有100枚。
而且,敵軍開火之後,不少土豆射手都被打爛了。
即便如此,周迎雪依然可以在這裡埋葬幾十萬的敵軍。
但埋葬了這幾十萬之後呢,這個數字並不是敵軍的極限。
按照王蘊估算,如今四路敵軍只到了一路的情況下,人工智慧操控的人類也有數百萬之多。
幾個小時之後,土豆射手也漸漸彈盡糧絕。
生命能量再次開始入不敷出,沒有土豆射手的阻礙,敵軍很快便重新組織起陣型,將纏繞他們的爬牆虎給撕裂開來。
周迎雪來不及吸納目標的生命能量,藤蔓就被扯斷了。
然而就在此時,帶著白色面具的老許忽然殺進了樹林之中,開始瘋狂的收割生命。
人工智慧部隊見到老許的一瞬間,便立刻開火交織成火力封鎖線。
這封鎖線比任小粟見過的任何一次火力壓制都要恐怖,他甚至感覺不到這火力封鎖線的縫隙。
291陣地上,任小粟、楊小槿、周迎雪並排站著,大家頓時都感覺有些無力了。
尤其是楊小槿,她的能力本身就是斬首,可如今斬首卻沒了意義。
或許她還可以像左雲山那樣,一天狙殺一千多人,但依舊沒有什麼意義。
周迎雪眼巴巴的看向任小粟:「老爺,我這生命能量快不夠用了,每次都來不及吸納多少,藤蔓就被扯斷了啊。」
然而任小粟忽然說道:「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什麼。」
下一刻,任小粟走到沒人的地方,並手握黑色真視之眼念道:「大興西北。」
星空之門打開,一股無法匹敵的吸力在門中出現,硬生生拉扯著門背後的生物來到291陣地之上。
星門開啟之後任小粟便立刻後撤,他和楊小槿都將黑狙拿在手裡,準備擊斃門後的未知生物。
結果,這次星空之門召喚的,竟然是一頭海中的藍鯨。
那藍鯨的體型之碩大,簡直是任小粟生平僅見,連凌晨與黃昏都有所不如。
藍鯨驟然被星門召喚過來,奮力的在陸地上掙紮起來,可不管它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因為這裡並非它的主場。
藍鯨的尾巴在地面上不斷摔打著,可是它太笨重了,擱淺之後甚至都無法翻身。
任小粟看到藍鯨時神色便是一暗,因為他知道,凌晨和黃昏恐怕都已經不在了,星空之門才會召喚其他生物。
不過現在並不是悲傷的時候,他轉頭對周迎雪說道:「拿這頭藍鯨當做你生命能量的蓄水池來抽取,一頭抽完了我就再給你召喚一頭。」
周迎雪眼睛一亮,這下她像是擁有了無限續航的能力一樣。
沒了凌晨與黃昏之後,任小粟的召喚能力也顯得有些雞肋了,因為召喚出極其強大的生物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法對付,沒法驅使。
但現在,召喚術似乎有了新的出路,那就是給周迎雪召喚無限續航的「電池」!
說起來藍鯨是很倒霉,但任小粟也沒辦法了,他現在沒法去同情其他物種,得讓人類先活下來再說。
所以,正義其實只存在於文明體系之內,人類對人類才有「正義」這個詞彙的價值。
有了藍鯨,周迎雪立刻重新生猛了起來。
爬牆虎藤蔓快速將藍鯨包裹起來,觸手深深的扎在了它的體內,龐大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斷輸送到周迎雪體內,戰場上洶湧而來的敵軍,竟是再也難以前進了。
敵軍雖多,卻不可能一次性幾十萬人共同發起衝鋒,這裡地形狹窄,一次能通過幾萬人便算是極限了。
一頭又一頭的藍鯨出現,周迎雪只一個人便守住了291陣地,這一切對291陣地上的士兵來說,就像是在做夢一樣荒誕。
但是,這一切卻又極其鼓舞人心。
天黑時,291陣地以外的敵軍漸漸開始撤退。
事實上,就算有任小粟給周迎雪提供續航能力,她也沒法把敵人全殲在這裡,只能算是拖延時間而已,一旦她疲憊了需要休息的時候,291陣地將迎來真正的危機。
但人工智慧並沒有在此過多糾纏,因為攻擊291陣地本就是想出其不意,而現在則失去了「性價比」。
317陣地的失利,291陣地的勝利,雙方就像是有來有回一樣打了一個平手。
可是,在這兩個陣地以外,僅一天時間人工智慧便占領了西北軍第一梯隊防線的12個陣地。
明天,西北軍淪陷的陣地或許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