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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瞞天過海

    史思明和馮羽又醉了。

    今日有大喜事,馮羽下午拿著一封剛送來營州的信,喜笑顏開地告訴史思明,兩萬石糧草已經在山南道收購完畢,糧草正在運往徐州的運河碼頭,等待裝船。

    史思明大喜過望,只要這兩萬石糧草到達營州,安祿山交給他的籌備糧草的任務便算是完成,再也不必擔心挨軍法了。

    喜出望外的史思明恨不得在馮羽臉上狠狠吧唧一口,當即便拽著馮羽去了營州的青樓,今日他請客。

    朋友之間來往的尺寸拿捏很精妙,就算身份不對等,但有人主動要請客時千萬不要破壞他的興致。

    馮羽沒跟史思明客氣,進了青樓後甚至點了最貴的菜,最好的酒,和最美的姑娘。

    史思明心情非常愉悅,長久以來困擾他的難題馬上就要解決了,心裡一塊大石落了地,飲酒作樂時難免比往常更狂放不羈,青樓的姑娘都被他捏哭了好幾個,新換上的姑娘陪著笑不停勸他,「將軍,別摸了,喝口酒休息一下吧,小費早已摸超支了。」

    史思明心情奇佳,馮羽當然表現得比他更狂放,一左一右兩個姑娘也難逃他的魔掌,青樓的雅閣里真正是肚兜與褻褲齊飛,嬌喘共嗔罵一色,風景秀麗怡人。  

    喝酒喝到下半夜,史思明和馮羽終於都醉了。

    二人倒頭便朝青樓雅閣的席地一躺,呼呼大睡起來,雷鳴般的鼾聲此起彼伏。

    陪酒的姑娘們終於鬆了口氣,一個個表情疼痛地捂胸捂襠走出了雅閣,房門關上,留下史思明和馮羽二人繼續睡。

    門外站著史思明的親衛,史思明和馮羽醉後,親衛便一直守在房門口,一步也未離開。

    二人在房裡睡了半個時辰後,馮羽的眼睛忽然睜開,眼中不見一絲醉意,清澈得像一泓秋天的湖水。

    鼻子裡仍打著鼾聲,馮羽狀若不經意地推了史思明一下,史思明鼾聲如雷,動也不動,顯然睡得很沉了。

    馮羽悄無聲息地坐了起來,環視四周後,伸手摸向史思明的腰間。

    史思明的腰間佩飾不少,有玉佩,有銀魚袋,有一串鑰匙,最重要的是,腰間還掛著他的一面代表身份的象牙腰牌。

    馮羽的手摸向那面腰牌,微微用力扯了扯,腰牌沒動,史思明卻動了,鼾聲忽頓,然後吧唧著嘴翻了個身繼續睡。

    馮羽的動作凝固,如同冰凍了一般,直到史思明翻身繼續睡去,馮羽才繼續拽著那面腰牌,加了三分力氣一拉,腰牌終於被他拽了出來。  

    腰牌到手,馮羽仍然保持心態平靜,這僅僅只是個開頭。

    躡手躡腳走到雅閣的窗邊,馮羽推開窗,窗外正是營州的街道,此時已是夜深,街道空無一人,萬籟俱寂,樓下的青樓門口,松松垮垮站著幾名史思明的親衛,正倚在青樓的門柱上打瞌睡。

    這間雅閣是馮羽經常用的一間,由於他的出手大方,青樓的掌柜清楚了他的習慣,早早地將這件雅閣留給了他。

    為了這一日,馮羽很早就埋下了伏筆。

    因為這間雅閣的窗戶是最方便行事的,馮羽推開窗後觀察了一陣,扭頭再看看沉睡的史思明,一手捂在嘴上,嘴裡含含糊糊發出類似於蟲鳴般的聲響。

    等了半炷香時分,屋頂傳來了一聲輕響,輕得像從床邊跳到地上的貓。

    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李劍九出現在窗外,一手勾著窗欞,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窗戶內的馮羽,李劍九的眼睛彎了起來,顯然在笑。

    二人眼神無聲地交流,馮羽迅速將史思明的腰牌遞給她,李劍九收入懷裡,朝他投去擔憂的眼神,馮羽朝她笑了笑,然後揮手,李劍九單手一勾,如一陣黑煙竄上了屋頂,無聲地離去。

    馮羽關上窗,合衣倒在史思明身旁,繼續做沉睡狀,鼻子裡發出鼾聲,與史思明的鼾聲此起彼伏,遙相呼應。  

    …………

    半個時辰後,李劍九出現在營州城外的軍囤重地外。

    此時的李劍九已換了一身衣裳,她穿著一身武將魚鱗甲,頭戴雙翅盔,右手按劍,昂首闊步走到軍囤的柵欄門前。

    門前值守的兩排軍士揚手喝令她止步,李劍九單手平端腰牌,將它遞給一名將領,刻意壓低了嗓音,竟與男人說話的聲音無異。

    「奉史將軍令,我來盤查軍中糧庫,將所有入庫的糧食帳目都呈給我,快!」

    守門的將領一愣,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哪有大半夜來查帳的?沒聽說平盧軍出了什麼事,為何無端查糧庫?

    將領沒吱聲兒,舉著火把湊近了腰牌,仔細觀察腰牌,發現腰牌居然是真的,史思明的腰牌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劃痕,通常只有查驗將領腰牌的人才知道,眼前這面腰牌分毫不差,顯然正是史將軍的腰牌。

    「你是平盧軍哪個營的?以前為何從未見過你?」將領不放心地盤問道。

    李劍九板起了臉,忽然抬腳狠狠一踹,將他踹得倒退了三四步,將領和軍士大怒,李劍九卻凜然不懼,冷笑道:「就憑你也配盤問我?我是從范陽來的,是安節帥親任的督糧官,史思明都不敢盤問我,你算個什麼東西!」  

    將領和軍士們一愣,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凝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李劍九瞠目大喝道:「還不趕快讓開!營州屯糧若有半分不對,我便將你們全斬了!」

    柵欄門外的將士頓時老老實實讓開一條路,剛才怒目相向的將領換上一副殷勤的面孔,陪著笑欲為她領路,被李劍九不耐煩地喝退。

    李劍九獨自走進軍囤,迎面遇到許多巡邏的將士,見李劍九穿著武將鎧甲,在裡面大搖大擺走路,將士們不明究竟,恭敬地向她行禮。

    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李劍九來到糧庫門前。

    屯糧的糧庫不止一個,而是一排排高大的房子,每間房子屯糧萬石以上。

    李劍九看了看天色,然後左右環視一圈,確定四周無人後,從懷裡掏出了鐮石和麻紙,走進一間糧倉後,看著滿滿當當的糧倉,李劍九爬上堆成山的糧堆上方,用鐮石點燃了麻紙,然後將燃燒的麻紙扔進糧堆里。

    做完了這些,李劍九轉身飛快離開,緊接著去下一間糧倉。

    一炷香時辰後,十餘間糧倉冒出了滾滾濃煙,濃煙隨風飄散,守門和巡邏的將士終於聞到了濃煙味,赫然轉身,發現糧倉方向火光乍現,火勢越來越大,以不可遏止的速度席捲蔓延。  

    將士們驚得魂飛魄散,拼命地往糧倉方向趕去,一邊奮力嘶吼救火,夜半的寧靜如曙光劃破了夜空。

    軍囤還在敲鑼打鼓救火時,李劍九已飛馬趕回了營州城,悄無聲息地攀上了青樓的窗欞,聽著裡面一長一短的鼾聲,李劍九手指輕不可聞地在窗欞上扣了兩下,隨即窗戶被推開,馮羽那張平靜的臉龐出現在窗邊。

    李劍九飛快將史思明的腰牌遞給他,馮羽攥在手心,朝李劍九關心地看了一眼,李劍九蒙面,仍笑著朝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受傷,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馮羽這才放了心,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李劍九消失在即將黎明的夜色里,馮羽則關上了窗。

    回到史思明身邊,史思明仍鼾聲如雷,馮羽小心地將串著腰牌的細繩塞進他的腰帶里,按照當初的原樣打了個結,馮羽觀察了半晌,確定沒有任何破綻,最後起身走到桌邊,用酒壺裡殘存的一點酒倒在手心,往自己前襟上灑了一些,聞起來滿身酒味的樣子。

    一切布置妥當,馮羽繼續倒在史思明身邊睡下,鼾聲響起,沉睡如故。

    沒過多久,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傳來,外面的親衛驚惶地大叫。

    「將軍,快醒來,不好了!糧倉被燒了!」  

    史思明一個激靈,立馬驚醒,下意識摸了摸腰間,腰牌安然無恙地掛在腰帶上,聽著親衛在房門外大叫,史思明頓時變了臉色。

    扭頭一看,馮羽正滿身酒味躺在他身邊,仍然醉醺醺地打著鼾。

    …………

    龜茲城,福至客棧。

    顧青神情嚴肅地坐在皇甫思思對面,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臉,仿佛她臉上長出了一朵花兒,而他正在研究這朵花。

    皇甫思思俏面通紅,被他盯得手足無措,羞怯地垂下頭,低聲道:「侯爺今日怎麼了?為何老是盯著妾身看,妾身心裡有些慌,手腳發涼,不知怎麼了,不信侯爺摸摸妾身的手……」

    說著皇甫思思將手伸到顧青面前。

    顧青神情淡定地一巴掌拍開了她的手:「手有什麼好摸的,手腳發涼多吃點天山雪蓮,龜茲城有的是……」

    皇甫思思咬著下唇,嬌俏地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不解風情的木頭!除了吃天山雪蓮,侯爺還知道什麼?」

    「……多喝熱水。」

    皇甫思思呆愣半晌,然後苦笑嘆氣:「侯爺您很少跟女子有來往吧?」  

    顧青愕然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這麼明顯嗎?」

    皇甫思思鄭重地點頭:「非常明顯,您看起來就像未經人事的童男子,不解風情更不懂溫柔為何物……」

    顧青臉色驟變,從紅潤變得鐵青,像走在大街上被小混混扒了褲子的小學生。

    二人的目光毫無感情色彩地對視,久久沉默無言。

    半晌之後,皇甫思思震驚地捂住嘴,一臉不敢置信:「不會吧?」

    顧青爆發了,惱羞成怒厲聲喝道:「韓介!把這個多嘴的女人關進大牢!關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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