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善後收拾
以命相搏時完全忘了身外的一切,一心只惦念著將敵人置於死地。
敵人死了,顧青的心氣驟然鬆懈下來,整個人軟軟往地上一癱,捂著胸口咳了幾聲,嘴角流下一縷血絲。
女子皺眉道:「你受內傷了?」
顧青懶得回答,仰天闔目休憩,腦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兩輩子第一次殺人,此刻顧青的心情很亂。恐懼,後怕,作嘔,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姚貴堂雖未直接死在他手上,至少也是因他而死,如果他是個副本BOSS的話,顧青至少已將他打到殘血了,最後被女子撿了漏,經驗值和裝備全歸了她。
憨叔的大仇,算是報了吧?
可惜讓他死得太痛快了,一劍穿心,又痛又快,真是好福分。顧青原本的計劃是用石頭砸死他,讓他死得既痛苦又難看,絕非現在這般安詳。
一顆黑褐色的丹藥遞到顧青面前,女子掃了他一眼,道:「吃了吧,治內傷的。」
顧青忽然警覺地看著她,道:「不必了,回家養息幾日便好。」
女子皺眉:「你不信我?」
「我不喜歡吃藥,而且從小便被鄉親們教育,飯可以亂吃,藥不能亂磕。」
顧青胡說八道張嘴就來,心裡確實對女子有些戒意。
莫名其妙與她認識,今日她竟追來翠江村外,還幫他殺了人,無親無故的,對他這麼好,憑什麼?就憑他長得帥嗎?
——當然,也不能否認有這個可能,或許這個女人確實這麼膚淺。
但顧青還是有著本能的戒備,一個只見過一次的女子給他一顆藥,能吃嗎?敢吃嗎?
女子的表情有些冷意:「不吃你的內傷會越來越重。」
顧青微笑:「無妨,我們村有大夫……」
指了指一旁呆若木雞的宋根生,顧青道:「他爹就是大夫,我可以找他爹治傷。」
女子不耐煩了,忽然伸手捏住顧青的兩頰,將他的嘴捏成一個O型,將那顆丹藥扔進他嘴裡,然後合攏他的嘴,食指不知點了咽喉的什麼部位,那顆丹藥順勢一滑,入肚了。
顧青大驚,隨即安靜下來,好吧,其實內心裡覺得這女人大概率不會害自己,畢竟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顧青不願吃藥只是出自本能的對外人的戒心。
坐在原地休息一會兒後,顧青終於恢復了幾分力氣,搖搖晃晃站起來,道:「天色不早了,我們還要善後,都來幫忙。」
女子猶豫了一下,道:「人是我殺的,其實不必善後……」
顧青頭也不回道:「朝廷給你發了殺人許可證?不管誰殺的人,做好善後是基本的職業道德。」
女子茫然看著他,顧青嘴裡經常冒出一些無法理解的新詞,有的很有道理,有的完全聽不懂,真是個神秘的少年。
顧青做事向來有章法,事前事後都有規矩,尤其是做壞事。「善後」便是最重要的一條,連渣男提上褲子後都知道扯幾張紙巾扔給對方擦擦,殺了人當然更應該做好善後了。
起身深呼吸,顧青仍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痛,女子給的丹藥見效沒那麼快。
扭頭望向宋根生,這傢伙仍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目光失焦地盯著某處,臉色比地上躺著的姚貴堂還難看。
顧青蹣跚上前,使勁拍了他一下:「別愣了,過來幫忙。」
宋根生猛地一激靈,再次看到地上的屍首,不由失聲大叫:「殺,殺人了!殺人了!要被官府砍頭了!」
顧青皺眉,一巴掌扇得他一趔趄,宋根生終於清醒過來,恢復了理智,但還是不敢看地上的屍首。
顧青指了指路中間那塊大石,道:「根生你把石頭推到山道旁,然後把地上的血跡用塵土蓋住,還有帶血的木棍,菜刀,都收拾好,不要留下任何惹人注意的痕跡,你先做,我稍停下來檢查。」
然後顧青又對女子道:「你幫忙把屍首抬上山坡。」
女子不滿道:「為何要我做?」
顧青好整以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宋根生,道:「我受了內傷,而那貨,你覺得能指望他嗎?」
女子不情不願地扛起屍首朝山上走去。
宋根生也老老實實留在現場處理痕跡。良久,終於處理完畢,顧青仔細檢查了一遍,又將幾個忽略的細節部分掩蓋住,直到這條路跟以往的樣子沒什麼區別,顧青這才放心拉著宋根生上山。
屍首被女子扔在山坡上的小樹林裡,樹林裡種著許多竹子,裡面茂密陰暗,叢草沒膝。
顧青忍著傷痛前後觀察了一番,指著一塊較為平緩的空地道:「就在此處吧。」
說完顧青上前蹲下,開始挖坑。
宋根生遲疑了一下,也蹲下跟著挖。一邊挖一邊神情倉惶地道:「顧青,我們殺人了,官府若追查到,我們會被殺頭的……」
顧青埋頭挖坑,道:「放心,官府不會追查的。」
「為何?」
「因為昨夜來瓷窯的不止姚貴堂一人,他的同村都看見他犯了人命官司,今日他收拾行李匆匆忙忙出村,同村人看見會如何想?」
宋根生似有所悟:「認為他畏罪潛逃?」
「沒錯,我選擇大白天行事就是這個原因,所有人都看見他畏罪潛逃了,從此無人知道他是生是死,官府要查也是查憨叔的死因,最後做的結論必然是兇手潛逃,不知所蹤,從此成為懸案。」
宋根生恍然:「原來如此,那我們沒嫌疑了?」
「你在家讀書,我在山林里獨自哀悼憨叔之死,除此我們還幹了什麼?」
女子被二人的對話吸引,若有所思地看著顧青道:「你在殺人之前便謀算好了一切,包括事後誤導官府的緝查方向?」
顧青嘆道:「謀算有什麼用,終究力不如人,今日差點栽了。」
轉頭望向女子,顧青認真打量著她:「你以前殺過人?」
「殺過。」女子坦然承認。
隨即女子又補充道:「我殺的都是敗類,都有該殺的理由。」
顧青無所謂地道:「與我無關,我只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失禮……」
「為何失禮?」
「你看啊,你吃過我做的魚,我喝過你帶的酒,你還救了我的命,幫我殺了人,你我勉強算生死之交了吧?可我卻連生死之交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就過分了。」
女子毫不忸怩地道:「我姓張,名叫懷玉,韶州人氏。」
顧青睜大了眼睛,盯著她久久無語。
張懷玉被他盯得有些惱了,目光不善地道:「你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以張姑娘颯爽之英姿,我一直以為你應該叫李建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