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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丈夫必為

    顧青一直知道,裴周南從長安帶來的一千騎隊絕非運送銀兩那麼簡單。如果只是運送銀兩,徵調一千個民夫也能做同樣的事。

    這一千騎隊其實就是裴周南帶來的執法隊,執安西軍的法,相當於軍隊的糾察,甚至比糾察更嚴厲。

    理解裴周南的立場,但顧青絕不允許裴周南的做法。

    聽到親衛稟報,顧青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還沒說話,帥帳內的李嗣業頓時炸了,兩眼怒睜嘶聲喝道:「裴周南敢動我陌刀營的人,找死!」

    其餘的眾將也義憤填膺,沈田冷聲道:「侯爺,這姓裴的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安西軍將士何辜,為何無故對咱們將士動手?」

    常忠陰沉著臉道:「侯爺,末將跟隨侯爺來到安西,當初也是戍衛皇宮的左衛將軍,可從未受過這等窩囊氣,區區一個御史,他要翻天不成!」

    都尉馬璘遲疑了一下,也道:「侯爺,當初邊令誠奉旨來安西監軍,與高節帥共事數年,雖說他與高節帥多有摩擦暗鬥,但邊令誠也不敢如此張狂敢直接闖入大營鎖拿將士,這個裴周南過分了。」

    李嗣業見袍澤們皆忿忿不平,怒火不由更旺,大喝道:「我這就下令陌刀營進城,將裴周南那田舍奴斬為一堆碎肉,今日拼了人頭落地,也要為麾下兒郎尋個公道!」  

    說完李嗣業轉身就走,顧青立馬喝住他。

    「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李嗣業身形頓止,轉身又急又氣道:「侯爺,人家已將刀架在咱們脖子上,咱們不可忍氣吞聲了!」

    顧青冷冷道:「你們認識我這麼久,何時見過我忍氣吞聲?」

    眾將聞言面面相覷,然後紛紛抱拳,異口同聲道:「請侯爺下令。」

    顧青撇嘴:「下個屁的令。事情都沒查清楚,怎麼下令?就算要殺人,也要搞清楚殺誰,還有,眼前的第一要務是什麼?是救回被鎖拿的三名部將,先救袍澤再報仇,都是帶兵的將軍了,做事的主次都分不清了麼?」

    揚聲令外面報信的親衛進帳,顧青問道:「是裴周南下令拿的人,還是他下面那個姓陳的校尉自作主張拿的人?」

    親衛稟道:「那個姓陳的沒說是誰下的令,只說營將妄議君上,謗君生謠,必須嚴懲,然後拿了人便走。」

    「他們闖入大營時,為何沒人攔住?」

    「姓陳的校尉手執長安金吾衛腰牌,說有敕令,有權入營,守門的將士不敢攔阻。」

    顧青又望向李嗣業,道:「你的部將私下裡議論過什麼?你可知情?」  

    李嗣業猶豫了一下,道:「末將知情,無非是侯爺被嚴旨訓斥又被罷免少保和光祿大夫一事,下面的部將有些不忿,私下裡發了幾句牢騷。」

    顧青冷哼道:「禍從口出的道理你難道不懂?當初你在疏勒鎮被小人構陷,令你行事處處小心謹慎,為何田珍死後你卻如此大大咧咧不知深淺?」

    李嗣業抱拳道:「侯爺被訓斥,末將心裡也窩了一團火,老實說,末將沒跟著將士們一起發牢騷已經夠忍耐了,下面的將士私下議論幾句,末將只能裝作沒聽見,是末將疏於管束。」

    顧青指了指他,道:「我先記下你這次錯,回頭你拿戰功來抵。」

    李嗣業卻笑了,抱拳道:「是,末將保管抵了錯之後還能再升一升。」

    顧青環視眾將,沉聲道:「裴周南來安西做什麼,你們心裡都有數,人家的眼睛每時每刻都在盯著咱們,各位回去後召集部將,嚴厲告誡他們約束將士,誰再敢私下非議君上和朝堂,一律軍法處置,被自己人打殘了,總好過在裴周南手裡生不如死。」

    眾將紛紛抱拳應是。

    顧青又看向親衛道:「那姓陳的校尉拿了人後,出營往哪個方向去了?」

    「他們拿人後並未回城,而是出營往北去了。」  

    顧青疑惑道:「往北?北邊有他們的營地嗎?」

    沈田在旁道:「侯爺,裴周南帶來的騎隊駐紮在龜茲城外西面二十里處,北邊並無營地。」

    顧青點點頭,道:「好,沈田,令你本部兵馬三千人出發,找到那個姓陳的,先把李嗣業的幾個部將救下來再說。」

    猶豫了一下,顧青又道:「若與那姓陳的遭遇上,道理如果講不通那就動手,該殺的殺,莫留情面。」

    李嗣業大聲道:「侯爺,末將請戰!」

    「你給我待在大營里,哪兒都不准去,你若與他們遭遇了,事態更難收拾。」

    眾將散後,顧青整了整衣冠,道:「韓介,叫上親衛,隨我入城。」

    …………

    龜茲城,安西節府。

    顧青再次率親衛殺氣騰騰地闖入府中,官員們頓時又興奮起來。

    每次侯爺這般姿態入府,必然有大事發生,如此熱鬧怎能不看?

    顧青剛走進節府院子,官員們已經遠遠地站在迴廊下圍觀,興奮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顧青皺了皺眉,這幫傢伙是太閒了嗎?為何每次有熱鬧都如此興奮。  

    上次帶兵闖入節府是為了救皇甫思思,跟邊令誠撕破了臉,這次帶兵又來,是為了跟裴周南撕破臉。

    顧青不由暗嘆,難道自己天生跟監軍一類的人物八字不合?

    走進後院,如狼似虎的親衛們紛紛占住了迴廊和院門,顧青逕自走到裴周南的屋子門前,非常有風度地敲了敲門。

    門打開,裴周南見到顧青不由一愣,轉眼發現屋外四周親衛林立,一副圍剿的架勢,裴周南不由愈發驚訝。

    「侯爺,您這是……」

    顧青笑道:「登門拜訪。」

    裴周南忍不住怒道:「這是登門拜訪的禮數?」

    「我的親衛擔心主人不夠好客,怕主人跑了,所以事先把你堵在屋裡,免得賓主失了和氣……」

    裴周南面若寒霜,冷冷道:「侯爺今日怕是來者不善,說吧,究竟意欲何為?」

    顧青探頭望屋裡看了一眼,道:「裴御史不請我進去坐坐?此非待客之道吧。」

    「你是惡客,恕裴某不便招待。」

    顧青笑了笑,道:「那就開門見山,你麾下是否有個姓陳的校尉?剛才他帶兵闖入我大營,鎖拿了安西軍三名部將後不知所蹤,我想問問裴御史,是你下令拿人的嗎?」  

    裴周南一呆,震驚道:「陳樹豐帶兵闖營,還拿了安西軍部將?」

    顧青盯著他的眼睛,道:「不要告訴我你毫不知情,裴御史,做便做了,你若連這個也否認,未免讓我太看不起。」

    裴周南恨恨跺腳道:「我何曾下過此令?前日與侯爺在客棧不歡而散,下官確有如實向長安稟奏之心,但下官卻未想過闖營拿人,我知你的脾氣,更知若闖營拿人後,你我之間定會鬧得不可收拾,甚至會刀劍相向,下官無論如何也不會幹出這般蠢事。」

    顧青皺眉,猶疑地道:「裴御史果真不知情?」

    裴周南面色冷冽地道:「下官做過的事,從來沒否認過。但下官沒做過的事,也斷不會受此冤枉。你我皆是大唐朝臣,忠於大唐社稷,不過私下裡政見不同,何必鬧到刀劍相向,血濺五步的地步?」

    顧青仔細端詳他的表情,漸漸覺得他這番話似乎不像說謊。

    裴周南若沒說謊的話,今日闖營拿人的決定那就是姓陳的校尉自作主張了。

    「那個姓陳的校尉什麼來頭?」顧青忽然問道。

    裴周南冷冷道:「陳樹生,離開長安前是金吾右衛勇字營校尉,祖上是太原陳氏,高宗時便是當地顯赫高門,陳家歷代皆為天子效忠,祖上出過兩位尚書,一位大將軍,陳樹生十八歲時便被選征入金吾衛,是為天子近衛,論對天子的忠心,連我都比不上他。」  

    顧青若有所悟:「所以,你是陛下派來的御史,而這位陳校尉有沒有可能是陛下派來的另一位監視你我的密探呢?他認為你該出手的時候,你卻不出手,於是他索性決定自己出手了。」

    裴周南抿唇不語,臉色卻漸漸難看起來。

    顧青苦笑搖頭,嘆道:「我到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令天子對我如此不放心,監軍,御史,還有一位密探埋伏在身邊……」

    裴周南冷冷道:「侯爺若問心無愧,無論陛下派來多少監軍,皆可視之如無物。」

    顧青嘴角一扯:「我在安西清清白白,但陳樹豐也沒放過我,還是對我的部將下手了,裴御史何以教我?」

    裴周南頓時語滯。

    顧青嘆了口氣,道:「裴御史,我相信今日之事不是你下的令,冤有頭債有主,今日是我魯莽了,向你賠罪。」

    說完顧青朝他行了一禮,然後轉身便走。

    裴周南不經意間看到顧青轉身那一剎眼中閃過的殺氣,不由驚道:「侯爺不可衝動,若殺了陳樹豐,侯爺的前程全完了!」

    顧青沒回頭,邊走邊道:「非我好戰嗜殺,是陳樹豐逼我。數萬安西將士盯著我,我若不能給兒郎們一個交代,日後我何來顏面繼續做安西主帥?智者當知利弊,但大丈夫有所必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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