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門庭之斗
管家重重地叩了叩門,無人開門,門子卻幽幽地傳出一句:「紙上得來終覺淺,下一句?」
這是暗語?
焦芳微微眯著眼睛,嘴角露出不屑:「絕知此事要躬行。」
「不對。」
焦芳感覺智商被人侮辱了,湊上幾步:「你敢戲弄本官?!不是絕知此事要躬行是什麼!」
這門子實在……愚不可及!
我乃進士出身,這是宋時陸游的詩,怎會對錯?
門裡又傳來一道聲音:「紙上得來終覺淺,暗語當對……學慚實踐謾虛談。」
門子透過門縫,看了眼焦芳,三兩筆將焦芳的樣貌特徵,畫在文盲冊上:「你叫什麼?」
「焦……」焦芳一聽不對,怒道:「區區門子,有何資格知本官名諱,叫你家少爺出來!」
門子正想給他講嚴府的拜訪規矩,要勸他改日再來,卻看見嚴成錦從遠處走來。
嚴成錦看見焦芳,便對一旁的王越道:「王大人拉滿弓,保持隨時可射的狀態。」
「賢侄不必如此警惕,那是焦芳,老夫認得他。」
本官知道他是焦芳,才叫你拉滿弓啊。
嚴成錦催促著,「王大人難道忘了焦芳入閣的事?本官今日在經筵上,與他有些爭執,快把弓上滿,多搭五支箭。」
焦芳威脅前朝內閣大學士彭華,不讓他入閣,就當街砍死他。
王越怎麼會忘記。
可是……搭五支弓。
你大爺的,你搭得出來嗎!
王越面色古怪看著嚴成錦,心裡罵罵咧咧,搭上四支箭。
這是他的極限了。
焦芳驚恐地看著眼前這架勢,嚇得兩腿發抖,連連擺手,軍神王世昌的箭,可是會射死人的。
管家早已抱頭鼠竄躲進巷子裡。
「世昌兄,把箭放下,是我啊,嚴成錦!本官是來找你商榷的,你這是什麼意思,快把箭放下!」焦芳瘋狂擺手,繼續道:「弓也放下。」
嚴成錦沒走過去,錦衣衛……算了,焦芳是朝中二品大員,與販夫走卒不同。
錦衣衛見了他,也不敢驅趕,這也怪不得錦衣衛。
「焦大人來本官府上做什麼?家父與我,同大人皆無交情。」
用弓箭挫一挫焦芳的銳氣,也是好的。
焦芳乾咳一聲,忙道:「本官是來同你談和的,莫要寫彈章,你彈劾貢佐牽連我之事,與我今日在經筵上同你爭辯相抵,各不相欠。」
陛下不偏聽偏信,與先皇不同,想要誣陷此子極難。
這幾日,他發現,極難找到此子的把柄。
相反,他倒是有許多罪狀。
此子是御史,若是深入追查,還會查出許多事情來。
等這小子犯了禁律,再弄死他。
嚴成錦道:「讓下官想想。」
嘉靖朝,嚴嵩和夏言斗得你死我活,夏言可以弄死嚴嵩的那一次,嚴嵩跑到夏府,跪在夏言面前,懺悔不已,夏言原諒了他。
結果夏言被嚴嵩弄死了。
這是真人版農夫與蛇的故事。
嚴成錦目光直勾勾盯著焦芳,焦芳在他心裡,還不如劉瑾。
王越瞥了嚴成錦一眼:「老夫手酸了,到底射不射?」
咻咻咻~~
四支箭嗖地一聲,貼著焦芳的身子飛過去。
你、你個老匹夫!箭都放了,還說射不射。
焦芳感覺褲子濕了,連忙坐上轎子,透過帘子大喊:「本官改日再來,快叫轎夫回來,起轎!」
片刻,等焦芳走後。
嚴成錦不解地看向王越,問道:「王大人剛才是何意?」
王越怎麼會拉不住弓,若真是失手,至少會有一箭,射在焦芳的轎子上。
但,四支箭矢,全都精準射在焦芳的轎頂。
嚴成錦看出來他是故意的,欲要驅趕焦芳。
「天下唯小人與焦芳不可信。」王越微笑道。
他在前朝時混得風生水起,又當過都察院都御史,焦芳是什麼貨色,他一清二楚。
嚴成錦見王越似乎對焦芳極為了解,便裝傻:「大人知道焦芳?」
「此人親近北派官員,仇視南派官員。」王越道:「喜歡斂財,比老夫還好色百倍,心腸毒辣,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嚴成錦記得,焦芳跟兒子焦黃中爭小妾來著。
還畫過一幅諷刺南派官員的圖。
王越提醒:「寧可信太子,也不要信焦芳。」
「王師傅,你這是何意!本宮比焦芳好千百倍,豈是焦芳可比?」
朱厚照不忿地聲音傳來。
嚴成錦四下看了眼,在一旁的屋頂上,看見樂不可支的朱厚照。
不遠處,有個給朱厚照墊腳上屋頂的小太監。
這廝定然看見了。
王越乾咳一聲,勒轉馬繩:「本官告辭。」
朱厚照從屋頂上爬下來,想不到,不經意看到這一幕,笑嘻嘻道:「王師傅的箭,射得不錯,本宮最多只能射三支。」
「還請殿下不要告訴陛下。」嚴成錦叮囑。
「你放心,本宮發誓不會告訴父皇的。」
「其他人也不許說。」嚴成錦補充。
「這個……」朱厚照遲疑不決。
果然,這廝想通過小太監透露出去。
嚴成錦將朱厚照騙進府中,好說歹說,送了他一壺葡萄酒,才讓他發了一個誓,對全員禁言。
朱厚照出宮正是來要酒的,樂道:「本宮倒是喜歡焦師傅,去抓蛐蛐,他也不向父皇告狀。」
巴不得讓焦芳,來當詹士府的詹士。
倒是會討好朱厚照,嚴成錦道:「天色不早,殿下快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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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府,
焦芳看見喬氏就生氣,若非喬新元,又怎會與嚴成錦扯上關係。
不是見她長得漂亮,早就把她賣到青樓去了。
「爹,你怕那小御史?」焦黃中不解。
「你!」焦芳氣急敗壞:「老夫不想同你說!」
他不怕嚴成錦,但御史的身份卻讓他有些忌憚。
「老爺,我那侄兒……」喬氏哭哭啼啼。
焦芳不耐煩道:「別哭了,關幾天就出來了。」
「爹,你凶姨娘做什麼?」焦黃中教訓父親,轉身又對蔣氏:「姨娘別哭了,我給你買糖吃。」
焦芳暗嘆一聲,兒子倒是對新過門的小妾,喜歡得緊。
「王越也可惡,本官與他交好,他竟幫著外人。」
…………
大清早,內閣。
劉健剛到值房坐下,呷了口茶。
門外一個翰林走進來,呈上一封疏奏,他打開看了眼:「是寧遠備御都指揮張天祥,傳回的疏奏。
泰寧衛的流寇襲擊了女真使節,將女真向大明進貢的貨物,洗劫一空。
張天祥斬殺了流寇,搶回貨物,今日午時,貨物就能到京城。」
李東陽和謝遷感慨道:「此乃大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