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別人家的爹
韓文走到正堂看見王瓊,知道怎麼回事。
「德華兄也對大學士有意?」
王瓊笑眯眯的站起身來,道:「見笑,愚弟談完了,輪到貫道兄了。」話音剛落,便向著府門外走去。
韓文眼尖,看見地上一堆錦盒和臘肉,「賢侄啊,收了這些賄禮要下大獄的。」
他好心提點一句,雖不值多少銀子。
可言官卻能以此為由,寫出一萬字的長篇大論來。
「韓大人也是想要本官提名?」
何能瞧見韓文兩手空空,不露痕跡的嫌棄:「少爺,外頭還有張大人和毛大人,都帶了錦盒。」
聽到錦盒二字,韓文面色有些僵硬,「世伯出門,稍匆忙了些。」
「這奴才嘴裡吐不出象牙,韓大人不必理他,我等到書房談。」
……
奉天殿,
太上皇弘治看完疏奏,端起碗喝黃魚湯,嘖嘖稱讚道:「這黃魚真是鮮美,在坊間的價錢如何?」
蕭敬抱著浮塵小聲道:「一錢銀子一斤,頗受士紳喜愛。」
西市多了一批漁商,專門販賣黃魚。
太上皇弘治頷首點頭,眸中隱隱露出光芒,「嚴成錦讓商賈打漁,倒是善政。」
蕭敬尷尬的點了點頭,吞吞吐吐:「方才牟指揮使來報,奴婢不知……」
太上皇弘治轉過頭,輕輕的瞥了他一眼。
蕭敬心神一凜,當即道:「韓大人、王大人和張大人都到嚴府做客了。」
這次選大學士與上次不同,是新皇挑選。
劉健等人選舉的人朱厚照是不會用的,明眼人都來找嚴成錦,這傢伙與新皇關係最好。
王鏊有骨氣,與嚴成錦交惡後沒來。
其餘幾個六部大臣,與嚴成錦關係算不上好,卻也不算壞,就全去了。
畢竟,入閣是光耀門楣的大事。
太上皇弘治露出些許疑惑之色。
這時,小太監走進來稟報:「戶部尚書王瓊求見。」
行禮後,王瓊持著芴牌躬身:「嚴成錦與臣商議,要借良鄉衙庫銀子,二百餘萬兩。」
「他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尋常家用,就是吃也吃不完這麼多銀子啊。
該不會是要造反吧?
王瓊微微抬眸,目不轉睛的看向太上皇弘治,「嚴成錦未說,新皇應當知道。」
太上皇弘治對銀子的去處極感興趣。
「厚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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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了。」
……
房山,流民草棚。
空氣中充斥著牛尿的味道,明明不下雨,濕噠噠的泥土卻能沒過皂鞋。
良鄉繁盛後,流民反倒多了起來。
「父皇,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朱載堃仰著小腦袋,大眼睛看向朱厚照,小鞋滿是泥土。
身後是一臉茫然的朱厚熜,見了周圍長相古怪的人,緊緊抿著嘴巴似乎有些害怕。
「父皇要教你做賢君。」朱厚照背著手走在前頭,滿臉認真地道。
「何謂賢君?」
朱厚照想了想,一邊走一邊說道:「師傅們可教過你背君道?」
「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
「可知道是何意?」
朱載堃和朱厚熜有點茫然,搖了搖頭。
朱厚照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當初他聽到這些道理時,也不知道是何意,後來在良鄉,老高說他何不食肉糜,他才通曉君道中的道理。
百姓吃不飽肚子,就會想方設法造反。
在宮中聽師傅講學,終究泛泛而談,來良鄉住幾日,便什麼都知道了。
這就是知行合一。
不遠處,一個老婦看見一個壯年帶著兩個孩童來,孩童衣裳破爛,臉上卻洗得乾淨。
昨日有人與她說,要她收留兩個孩童幾日。
谷大用都快給朱厚照跪下了,苦著臉道:「爺,要不就到這裡吧?太上皇和太后知道了……」
雖調查過婦人的底細,可谷大用還是不放心。
朱厚照渾不在意,反倒喜滋滋的道:「朕教的方法,比《貞觀政要》有用多了。」
他也是從嚴成錦身上得到的感悟。
宮中皇室子弟,與藩王沒有什麼不同。
「威武,今日起,你就與厚熜住在此處。」
朱載堃看了眼屋舍,都是不曾見過之物,沒有床榻,也沒有茶壺。
「父皇,可以把嚴方來也接過來嗎?」
朱厚照想了想,搖搖頭:「老高定不捨得。」
朱載堃忽然羨慕嚴方來有個好爹爹。
朱厚熜朦朧的望著朱厚照和谷大用離開,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朱載堃卻堅強許多,手捂著他的臉,似乎想把朱厚熜的腦袋轉過來。
……
京城,
劉健和李東陽幾人各自提名一人,交給太上皇和新皇。
太上皇弘治看見嚴成錦的冊子時,面色僵硬,蕭敬見狀瞥了一眼,只見寫著王瓊二字。
「嚴卿家說說看,為何提王卿家?」
嚴成錦思索片刻,並不著急回應。
韓文和王鏊兩人的能力在王瓊之上,除了敲算盤外,王瓊並不如兩人全面。
可王瓊是見風使舵的人,能辦大事。
諸公的冊子上,恐怕是韓文和王鏊二人的名字。
「臣與王大人有些交情。」
此事不說,太上皇也知道,諸公也知道,不如敞開來說。
「寡人聽聞你與王卿家要一筆銀子,用作什麼?」
劉健幾人紛紛轉頭,此事他們也略有耳聞。
「臣可否只告訴太上皇一人?」
張升和蔣冕都想知道,「嚴大人不如就在這裡說吧,我等也想聽聽。」
「買杭州府、大帽山多地的田地,新修屋舍,在易市邊上修建民房和門鋪,日後漁市大成,屋舍和地皮必定漲價。」
諸公聽得一愣一愣的,仔細想想,此子說得有幾分道理。
如今買地還便宜,可等日後繁盛,就要花幾倍銀子,如良鄉般。
眾人眸中閃爍,心思開始活絡起來,嚴成錦這主意倒是好。
看新邸報,如今杭州府已聚集了十幾萬人。
太上皇弘治板著臉,將御案上的疏奏遞給他,「朝廷正修南北官道,抽調力役三萬五千人,如今要修港口易市,你自己看看?」
王瓊瞥了嚴成錦一眼,太上皇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沒銀子,也不想還錢。
嚴成錦不感到意外,「臣不要了。」
嗯?
太上皇弘治將疏奏放到御案上,面露疑惑之色。
「嚴卿家與寡人置氣?」
「不是,臣想到了募集銀子的辦法,以國債般,用股份放給百姓,只過坊間募集銀子,不叫國債,叫股票。
那一百五十萬銀子不是臣的,乃良鄉商會士紳所有,只怕他們今後,不會再借朝廷。」
諸公心中一凜。
太上皇弘治面色變得難看起來,這個小氣的傢伙。
「寡人只讓你看看疏奏,非是不還,戶部先支五十萬兩,餘下到了秋糧再還。」
嚴成錦心裡暗吐芬芳,舒坦了許多。